沈彦之猩红的凤目扫了一眼狱卒,戾气尽显:“都聋了吗?”
在场狱卒都被他这一声喝问吓得心头哆嗦。
沈彦之如今在朝堂上就是一条疯狗,惹了他不快被他咬上,只有死路一条。
狱卒头子犹豫再三,妥协道:“沈世子,一会儿囚车就要游行示街了,您……长话短说。”
言罢给小卒们做了个手势,纷纷避了出去。
沈彦之这才看向秦国公,“我在游行的路上安排了一场暴乱,届时会有人前来劫囚车,城门口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伯父您出去后坐马车直接出城,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京城这边您不必担心,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会护秦府周全。”
秦国公道:“沈世子不必煞费苦心,这些日子你屡屡派说客来说服老夫投诚,老夫以为,他们已将老夫的意思都转达清楚了。”
沈彦之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白部分都泛着一层薄红:“伯父为何就一定要走这条路?”
秦国公一身囚衣带着镣铐,干瘦的身形在这一刻却比沈彦之还高大几分,他道:“我泱泱大楚的脊梁便是要断,那也是挺直了断的,决不可软趴趴垂下去,叫后世人耻笑。”
沈彦之五指攥紧掌心,艰涩出声:“前朝太子不是还没找到么?”
他恨前朝太子入骨,却也深知秦国公对大楚的愚忠程度,搬出前朝太子,或许还能让他回心转意。
怎料秦国公却笑了起来,只不过眼底满是沧桑:“大楚已去,反贼称皇,满朝楚臣若都俯首变节,大楚就是个笑话,楚国旧臣们又何谈风骨?不过是两姓家奴罢了!”
沈彦之面色苍白了下来。
秦国公求死,是把自己当成了大楚挺直的那根脊梁,他随楚国而去,却又为楚国旧臣们保住了风骨,将来便是他们变节,世人也不会唾骂楚国旧臣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他是为大义而去,劝不回来了。
沈彦之仰起头,以手艰难地覆住了眼。
狱卒前来带秦国公走时,秦国公最后看了沈彦之一眼:“沈世子,在其位则为其民,你我虽已不是同朝臣子,老夫却还是望沈世子做个为天下百姓谋事的好官。”
脚步声混着铁镣铐碰撞声远去了,沈彦之眼眶通红地看着秦国公从容而去的背影。
前方甬道的岔道口,天光从开的一扇小窗泄下来,白亮得刺目。
陆太师被另一批狱卒押着同秦国公遇上,陆太师笑道:“老东西,你我在朝堂上斗了一辈子,黄泉路上再同你斗着走,倒也还不算太无趣。”
两个明争暗斗了一辈子的肱骨老臣,在这一刻似乎一笑泯恩仇了。
前方的普通牢房里,被关押的臣子朝着夹道跪了一地:
“陆太师!”
“秦国公!”
悲怆的呼声此起彼此,浪潮一般回荡拍击在整个天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