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张世昭这个时候,估计休息妥当了,反而随意,居然主动来与虞常南、白有宾二人说话。
二人原本沮丧,见到这位主动过来,反而惊悚,就在堂上赶紧俯首。
“你二人似乎有些沮丧?”张世昭负着手明知故问。
“不敢。”白有宾本能否定。
“确实。”虞常南立即承认。
“无妨的。”张世昭笑道。“你们看老夫我,我也想打,但我就不沮丧,甚至有些高兴。”
白有宾与虞常南对视一眼,齐齐俯首来对:“请张公赐教。”
“道理很简单。”张世昭和和气气道。“一来,张首席以下,黜龙帮这些人能摒私论公,哪怕是装的,都极为难得,因为咱们是见惯了假公济私,乃至于公就是私的……而且我告诉你们,我在黜龙帮藏身三载,看了许久,就是想看张三郎这几位的虚实……恕老夫直言,只说张三郎与雄天王这两位,便是装,那也是装的滴水不漏,也足够我豁出来残生再赌一局了。所以,你们也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样的黜龙帮能走的更长远,你们也都有长远时间来做长远打算。”
虞白二人听到这里,到底是有些震动,毕竟,眼前之人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保证书。
更不要说……
“更不要说,二来,便是今日稍有可惜,可本来也只是李四郎的一次躁动罢了,只是回到原本。”张世昭继续笑道。“而回到原本,前线局势还是可能发生变化的嘛,这谁又说的清呢?”
百余里外,涣口镇,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跟芒砀山不同,这里雨水更大一些,而且因为芒砀山聚义堂在悬崖上,此处却挨着涣水、淮水,所以居然蛙鸣不断。
镇中一处小楼内,浑身湿漉漉的王焯站起身来,来到窗前,准备将窗门关上。
“不必关窗。”坐在屋子角落里尝试用绳子修复一件蓑衣的牛督公出言喝止。“我在这里,除非也派来一个宗师,否则不会让人偷听出去的。”
王焯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去看对方手里的麻绳与蓑衣,而在旁边的余烩则明显陷入到了某种焦躁情绪中,只是攥着沾水的衣服眉头紧皱。
看了一会,王焯忽然开口:“督公,我记得你观想绳子这事是先帝要求的?”
“不错。”牛督公忽然放下手中蓑衣与麻绳,一时叹气。“不过应该是先帝的先帝了……总之,先帝的意思是,让我们做绳子,给大魏拴住一些东西……我这人笨,不晓得该拴些什么,有时候拴车,有时候拴船,有时候拴蓑衣;曹皇叔倒是聪明,知道是要栓人,却死的比我还快。”
话到这里,其人严肃向王焯来言:“小王、小余,我也劝你们不要太聪明!乱世之中,太聪明反而容易葬送局面!现在大魏到了这个份上,是他曹家人自绝的生路,咱们可以不管,可自家人呢?我身为督公,不能放任你们将他们断送给禁军!”
“督公!”余烩当场跺脚。“都说了,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情,是要从咱们整体考虑,爷们一分为二,一半的人都说去北面好,不想去东都,另一半人不知道去哪里,那便该去北面才对!而督公你呢,你自观想是绳子,如今大魏又亡了,便该将自己与我们爷们所有人拴在一起才对!”
“余公公还不懂吗?”牛督公按着蓑衣来对:“老夫何时说不听大家的?老夫是因为事关重大,不敢轻易信你们两个聪明人罢了!若是两边爷们都说要去北面,我跟你们俩在这里自家撕扯什么?”
“只是这个局面,难道要我们当着禁军的面把人都聚在一起挨个问吗?还是请督公你北上去亲眼看一看?你不怕死,我还怕你一个人不清不楚的过去会被那紫面天王卷走了呢!”余烩都快急死了。“督公,明日咱们也要启程,得速速定计才对,最好是一日夜能跑到稽山后面的距离就脱身!”
牛督公沉默不语,明显也有些焦躁起来。
而这个时候,眯眼观察牛督公许久的王焯突然再行开口:“我倒有个折中的主意,可以大略证明爷们大家是想去北面的。”
“什么?”
“如何?”
“很简单,我这边两千个爷们十五个队将,再请督公你亲自从这边挑选二十个带头的爷们,咱们聚在一起,举个手,督公你算两手,其余一人一手,回东都的手多,我就随你们去东都,去北面的手多,就请督公你随我去稽山!”王焯果然给出了一个方案。“这个公平吧?可行吧?讲规矩吧?”
余公公当场愣住,而牛督公想了一想,居然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