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即牵马登上浮桥。
孰料,二人押后走到一半,谢鸣鹤忽然止步,然后略显怪异来看身侧之人:“不对。”
“什么不对?”张行一时不解,却也在河中半道驻足。
“你不对……”谢鸣鹤正色道。“这种事情的根本如何是李枢?李枢不过是个由头。”
张行点点头。
“所以你难道就没有个正经想法?”谢鸣鹤继续来问。“为何当时只是敷衍?”
“小周正在伤病中,你也说了,他屈伸不得,我便不想让他多耗费心神。”张行坦荡来答,同时继续牵马向前。“而且,这事的根本太深了,一时半会也难……”
“你倒是心疼他。”谢鸣鹤看了眼前方已经上了河堤的板车,彼处周行范明显自尊心作祟,居然主动下来,让人搀着走上了河堤。“根本是什么?”
“是现在的兵制,府兵制。”张行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咱们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还套了个帮会的壳子,其实就是当日大周分裂时,霸府政治、文法吏外加授田府兵制的套路……只不过更讲究制度和总体罢了。”
谢鸣鹤连连颔首,若非如此,便是他也不会在这里长久的,江都军变便该走的,遑论像崔二郎这些满脑子制度律法之人了。
“只说府兵制,府兵制情况下,其实没有禁军,或者说各处府兵轮番来做禁军,这种情况下,我这个首席,总要暴露在下面各营兄弟跟前的。”张行有些无奈。“而如果想避免这个情况,就是建立所谓禁军,也就是直属我的一支精锐募军,一支可以压制周围各营的募军……可要是这样,这支募军、禁军只会越来越强,最后完全代替府军,就没法发挥出上上下下的战斗力,我也不准备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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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谢鸣鹤已经醒悟。“这都不是两相其害的事情,而是只能忍……真要是此时强行立一支募军做禁军,只怕现在这谣言早就把五六十个营一起裹进来了。”
张行点点头。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光看着听着吧?”谢鸣鹤复又觉得不妥。“府兵制只是军权分散,不代表其余的事情不做,既然立了大行台,该有的规矩就该起来了。”
张行还是点点头:“是有计较,但不急,慢慢来……你莫非真以为会出乱子不成?难道我这四年在人心上的辛苦都是白费?”
说话间,二人已经越过了夏末水盛期的涡河,来到了浮桥的尽头。
这个时候,谢鸣鹤犹豫了一下,瞥了张行一眼,开口道:“若是真要歇一阵子,趁着议和已成,我要先告个假,回家一趟……河北薛常雄的事情,交给陈斌、窦立德足够了。”
张行想也不想,直接颔首。
随即,二人一起踏上河堤。
数千里之外,白有思登上了一处绿油油的高坡,然后便眺望起了前方的一座城池。
说是城池,其实更像是一座堡垒,甚至是关隘,两条河流从两侧过来,在城池的南面交汇,然后继续向南流入大海,而在河岔口后方北面,立着一座并不高大的石山,这座城池便是背山临河而起,锁住了河山之间的通衢大道。
实际上,此城便唤做三河城。
坦诚说,一直这一刻白三娘似乎才对城池的重要性有了切身的体会……之前是不一样的,真不一样,从太白峰上下来以后,她就习惯了高来高往,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城池能束缚她,便是在西都与东都城内,她也喜欢在宵禁后飞来飞去,自由自在,而彼时需要注意的仅仅是城内城外那些修为高深却总是安分守己的大宗师、宗师们……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都对城池的作用有一些怀疑。
但是现在,当身后还有数万之众,还需要考量他们生活的时候,他们每移动一日都要耗费那仅有物资储备一部分的时候,每移动一日内部都要生出无数事端的时候,每移动一日都要遭遇东夷人的骚扰、阻拦与恐吓的时候,白三娘却是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这些曾经被她忽视的城池恐怕是她这次折回中原的重大阻碍之一了。
正想着呢,远处城池外的河岔木桥上驰来数骑,远远落在坡下,却是之前派遣入城的王伏贝。
后者走上来,距离数十步的时候,便再拱手。
“怎么说?”白有思收回心思,正色来问。
“三河城内守将姓郦,叫郦求胜,明显紧张起来了,我跟他说了经过,他只说不信,反而让城池戒备。”王伏贝无奈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