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轸笑道:“大人清廉贤正,有官若此,是百姓之福,小小心意,还请莫要推辞,几位差大哥劳心劳力,若是执意不取,倒是我等歉疚了。”
赵宪听闻此语,方允属下收了赏钱,那边明筝抱着桃桃登车,桃桃手里拿了只小皮鼓,马车一晃,皮鼓从胖乎乎的小手中松脱,落在了污泥里头。
适才帮忙抬车的一名瘦削官差连忙上前,从满地泥水里取了小鼓出来,用衣摆擦擦干净,正欲递向车里,不妨侧旁伸过一只大手拦住了他,“请给我吧。”
这把声音……官差徐徐望去,在对上陆筠那双,不含半点感情和温度的眼眸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陆筠明显早已识出此人,没给他任何机会接近自己的妻女。
那人怔了片刻,露出一抹苦笑来,双手将小鼓举过头顶,垂首道:“爷,您拿好。”
陆筠接过鼓柄,袖子半落遮住掌心,听得一声轻响,鼓柄被折断,刚被拾起擦净的小鼓变成两段,重新落回了泥地中。
不等车里的桃桃哭闹,陆筠从腰侧摸出一柄镶着宝石的短刀,抽出刀鞘递到车中,侧过头温柔地道:“不哭,先玩爹爹这个。”
桃桃明显知足得很,握住漂亮的宝石刀鞘露出笑来。
明筝蹙了蹙眉头,适才那官差的声音她听得分明,觉得熟悉异常,可又分辨不出是何人。
马车驶动起来,明筝等乘车走远了。
那官差立在适才停车之处,久久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车中,明筝靠在车壁上,耳畔听着明轸和陆筠絮叨关于宛平驻军的旧事,忽然灵台闪过一个名字。
——适才车外之人,是梁霄?
她与陆筠,从来不曾讨论过这个名字。此人突然离京,去了何处,在做些什么,陆筠没告诉她,她也从没问过。她不关心,也无意猜测,他富贵也好,落魄也罢,她和他,和离后再没瓜葛。
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关于梁家,关于安氏,她过耳便放下了,不悲不喜,因为早就事不关己,对方于她,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陌路人,纵使曾有缘共同走过一段路,可那段时光,是明筝这一生最不想去回想的记忆,她情愿忘了。
此刻,她心里也并没掀起何样的波澜,她在想,适才那短短两句对答间,陆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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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官差在泥泞中骑行,朝着宛平方向进发。
赵宪左侧那名官差,不时回过头,朝身后的方向望。他双眸空洞,面色惨白,消瘦憔悴,仿佛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与从前那个唇红齿白神采飞扬的世家公子判若两人。
赵宪发觉了他的不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刚才那几个人,认识的?”
梁霄点头,又摇头,苦笑道:“卑职怎么配?那是嘉远候,与他的……家眷。”
最后两字,在舌尖转了又转,说出来时,无比艰难。
那曾是他的爱妻。
原该守在他身边,与他牵着手,一同共沐荣辱。
赵宪没觉意外,适才那几人的气度明显不是寻常百姓,他无意探知对方身份和隐私,出手相助,不过出于热心。
但瞧梁霄一脸的失魂落魄,他笑着又捶了捶对方的后背,“振作点,他娘的,瞧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