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根本不知道什么‘朝鲜伪王’是个啥东西,只知道自家的地盘被人打过来了。他一时间真是又急又气,却有帮不上忙。金州的军警听说他要带着好些乡间老百姓的感激去见大帅,立刻为他开了绿灯,派人送他去了旅顺。
到了旅顺,老李头都来不及感慨这港口的巨大和船队的规模,就又被送上了前往天津的一艘客船。大海上来来往往的船队热闹的像鱼群,船只的风帆遮云蔽日。在海上飘了两天,他顺利抵达了天津,抵达了目前‘新军’的首脑所在。
天津港距离天津城还挺远的,老李头又得转乘内河客船沿着海河向西,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抵达天津城下。而从码头上岸,已经是一路漂泊的老李头茫茫然的彻底迷了路。他听不懂天津一带的北直隶方言,只能随着人流到处走。
这走啊走的,老李头忽然就发现自己根本没走到城市的方向,反而到了城外一块开阔地。这开阔地里人山人海的,比过年的庙会还热闹。一大堆老百姓吵吵嚷嚷的挤在空地周围,正眉飞色舞的不停交谈。
“敢问一声,这哪里是天津城呀?”老李头在人群中都失去了方向感。他看到人流中有个打扮寻常,面目和善的老人,想着双方年纪差不多,于是壮着胆子问了声。
这老人做个员外郎的打扮,五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件陈旧的绸布长袍,身边还带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这两人似乎是师生,看似漫不经心的低声交谈,眼光却一直盯着被人群包围的开阔地方向。突然被老李头开口一问,他们都跟做贼心虚似的被吓一跳。
等着听清楚只是问路,再看老李头六十好几的年纪,这两人方才放下心来。员外郎微微拱手,说道:“老者若是要去天津城,还得向北才行。这边是城外的演武场,‘新军’近日要检验大军,大帅特意邀请全城百姓旁观。想来老者定是被人流裹挟,乱了方寸。”
听着大帅弄的校场演武,老李头顿时欢喜的很,“我就是来寻大帅的。本想着就是走个十万八千里,舍掉这条命也要见着大帅,给他老人家磕个头,送份礼。想不到出门才几天就到了天津,原来这事没想象的难。”
老员外听着老李头口音不是天津附近的,想着其来历不简单,于是又拱手问道:“老者从何处来的?”
“从复州来的。”老李头直言相告。
复州?
老员外和他身边的学生都是一愣,跟着便是一喜。
‘新军’的报纸上虽然一直不缺辽南四卫的消息,可外界的人很难进入那片‘新军’的老巢,对那里的情况了解极其有限。老员外立马觉着自己此行遇对了人,又客气问道:“不知老者寻大帅有何事?”
虽然路途顺利,可自打启程以来,老李头看到的听到的可是超过自己过去几十年的见闻。他以感叹的语气说道:“老汉我原本是辽阳的庄户人家,去年逃难到了复州,得大帅收留才让全家活下来。这一年以来,日子过的就好像做梦一般。
今年地里的收成极好,大帅又免了赋税,花钱收购粮食也很公道。市面上各种货物也办的极其妥帖。这才一年,老汉全家的日子比逃难前还好。老话说的好,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不能忘了这都是大帅的恩德。老汉我活了六十好几,就想着说什么也要来给大帅磕个头。
这一路上,好些人知道我要来寻大帅,都请我也帮他们给大帅磕头问好。还有不少人把自己家传的宝物都拿出来,托我给大帅送过来。”
老李头带着大包小包,也是挺不容易。他到了天津觉着马上就能见着大帅,心情放松下把什么事都说了出来。说着说着,他竟然两眼泪汪汪,不停念叨如今日子的好,还讲述一路上见到的奇闻异事,又痛骂有外敌入侵,更说自己带着无数人的重托,不能辜负。
老员外和他学生听得入神,越听越是脸色凝重。他们对辽南四卫有过诸多猜测,对报纸上的文章却又不敢全信,只觉着那些花团锦簇的新闻只怕得打些折扣。可听了这老李头的话,他们都深感惊讶——‘新军’对地方治理的未免太好了,百姓民心尽归其有。
这老李头一路行来只为谢恩,甚至不惜漂洋过海,远涉重洋。这等想法和毅力不管是那朝那代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壮举。这事若是发现在明廷,朝野上下必然要上书祝贺这四海升平,百姓安康的太平年景——老李头肯定会被册封受赏,名垂青史。
老员外几乎不能相信这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他又细细问了许多,旁敲侧击的打探当今复州的情况,希望得到这故事中的漏洞破绽。可问的越多,他越是心惊。最后只能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学生问道:“初阳,你觉着此事……。”
一旁的书生也是惊讶,却只能反过来安慰道:“老师莫急,此事回头再慢慢商议。我们来此可是有正事的。”他又回头对老李头笑道:“老人家既然到了这演武场就无需再跑了,随我等一起便好。今日这场热闹也是难得,想来定能令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