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邓环娘道:“我就是懒,尤其现今天儿一热,听着外面的蝉晒的吱吱叫,我身上也提不起劲儿来,倒想着去找你说说话,又怕你忙着带八郎没空儿跟我唠闲磕儿。”
“哪儿的话”,董氏摆手:“小八快三岁了,正到了淘气的时候,真是连狗都嫌,如今在我跟前一刻也呆不住,成日里东淘西淘,我想抱一会儿都不行,索性由着丫鬟婆子们陪着他闹去,我自己倒落个清闲。”
邓环娘拈了一颗葡萄,笑说:“男孩子家家,淘气些才好。”
董氏嘴上幸福地嫌弃,眼睛里却全是笑意,不过她转眼就意识到并不适合在邓环娘面前说这个话题,于是便即打住,转身冲着其中的一个丫头招手:“琥珀,快将东西放到这来,你再抱一会儿里头的冰块都要化了。”
邓环娘方才就注意到这丫鬟怀里抱了个小木桶,只静等着想看董氏要卖什么关子。
丫鬟闻言过来将小木桶放在矮几上,董氏笑嘻嘻的揭了盖子,邓环娘探身看了看,——却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底下用冰块镇着,上面是一层新鲜饱满的荔枝。
——当然,对于邓环娘来说虽不稀奇,但若搁在寻常人家,那可是稀罕之极的东西了。
董氏就手剥了一颗递给邓环娘:“大嫂,尝尝。”
邓环娘接过来咬了一口,旋即笑了:“哟,这可是挂绿呢吧,这个品种的荔枝可是多往宫里头送,咱们一般吃不着,还是你有法子,瞧这还新鲜的很呐。”
“还是大嫂见多识广”,董氏说着,也不用丫鬟,自又剥了一颗给邓环娘,自己也吃一粒,低笑道:“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大嫂眼里都是没甚稀罕的,比这好的怕也不知吃过多少,不像我这人见识短,有点儿东西便忍不住要四处献宝。”
邓环娘闻言正了正脸色:“你可别这般说。这东西在我瞧着也是稀罕的紧,想求都求不到,今儿托你的福才能尝上一口呢。若论见识,你也是知道的,我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可比上你们。”
董氏叫屈:“好嫂子,你知道我不是那是个意思,可别和我较这个真儿。”
邓环娘心里明白董氏不可能是专门来挖苦她的,只笑吟吟地摆手,董氏便接着道:“不过在咱们眼里稀罕,在别人眼里却是不当什么的。”
邓环娘挑挑眉:“哦?”
“这‘挂绿’难得,我姐姐让人快马加鞭的总共给我送来五桶,我今儿上午先送了一桶去孝敬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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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敬老太太,——大嫂你知道,老太太爱吃这些东西,自然心里头也是有数的。正巧那会子二嫂也在,也跟着尝了两个,我就想着晚点儿给二嫂送些子过去,谁成想人家吃了两个后一乐,说这荔枝肉有些脆了,倒不如咱们府里进的‘米枝’味极甜,口感糯而滑嫩。呵呵呵,大嫂,你说她这是逗趣儿呢还是说真话呢?我当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邓环娘一哂,——原来董氏挖苦嘲讽的对象是二夫人林氏。
荔枝是南方水果,“挂绿”这一品种更是自去年才开始作为贡品。
先帝在位期间,举国上下崇尚节俭,先帝以自己为表率,一日三餐都是有严格份例,有时吃的甚至与寻常百姓无异,臣子们自然也不敢太奢侈。
到了今上即位,头三年仍是秉持着先帝的作风,不奢侈不纳妃。三年之后,大概是实在熬不住了,美人儿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宫里划拉,生活也开始日渐奢靡起来,更是带的人们都以攀比为风。
林氏虽也算出身书香门第,但家道早落,后来更是跟着母亲寄居在姨母家里,当初不过是仗了个嫡出的身份才得以嫁给二老爷,所以论这些珍奇东西自没有邓环娘这般打小就扎在金银堆里的人见得多。
——今儿一尝之下,没有立即识出来,又察言观色的见王氏吃时微微蹙眉,是以随口说了那样两句对于林氏来讲也是情理之中,但听到董氏耳中便即成了天大的笑话。
邓环娘不想掺和这档子闲事,只道:“兴许只是玩笑。”
董氏立即撇了撇嘴:“她这‘玩笑’在咱们跟前儿说说也罢了,这要是出去说,咱们郑家的脸也叫她丢完了!要我说,前几年也就算了,大嫂不在府里,二嫂为长,她管着家大家伙儿没甚话说,可如今大嫂回来了,您是正八经儿的长房长媳,论见识、论管家的本事,您哪样不必二嫂强?只要大嫂有这个心,我头一个支持!明儿我就去跟老太太说,这要是大嫂你当家,银子定能都花在刀刃儿上,咱们呀,也可尝到其他样的荔枝啦。”
邓环娘听出话音儿来了,起身就着丫鬟端来的铜盆洗了手,好笑道:“我可没那个能耐呀,这一大家子人,事无巨细的,二弟妹那活儿估计也不好干。”
董氏眨着眼睛:“大嫂你就别谦虚了,再说这行不行的总得试试才知道,咱们当姑娘的时候,于管家一事多多少少都是学过一些的,我信得着你。现今别说她有错处,便是丁点儿没错处,立时换了大嫂那别人也不能有话说,长媳当家,这是合情合理啊!咱就是为了这口气,也得试一试,对不?”
邓环娘立时皱眉:“她有错处?什么错处?没吃出你的荔枝品种了那可算不上事儿。”
“当然是另有其他事情”,董氏神神秘秘一笑,却是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