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俱跟着她起身,暂不管外头的风雨阴晴,只如寻常一般,一家人一起用晚饭。
饭后太夫人见明玥已显疲累,便赶紧让邱养娘扶着她回去睡一会儿,又吩咐让炖上参汤,一直温着,以便她随时要喝。
明玥是真有些困,尤其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吃饱了饭,屋子里又暖烘烘的,叫她直想打瞌睡,因也不强撑,辞了裴夫人和裴姝回自己的院子。
路上裴云铮要背她,她磕磕绊绊地摆手,裴云铮便在一旁笑,明玥也不知他是在笑什么,等回了屋里简单洗漱一下,她一头扎进被褥里便睡着了。
裴云铮坐在床榻上看了一会儿,发现她今儿真是一下子便睡实了,不由又感到心疼,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又返身出去。
庆姨娘和裴云韬还等在路上。
见他过来,庆姨娘忙道:“云哥儿,韬儿这孩子要是做了什么错事,你打罚便是,可千万别真动气,啊,这大年下的,算姨娘求你了成不成?”
“姨娘多想了”,裴云铮做了个手势,“您回去歇着吧,我心里自然有数。”
庆姨娘咧咧嘴,她也有些怕裴云铮,毕竟裴老将军已经不在了,这家里大事一向是裴云铮做主,她本又不是什么好出身,自进府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因而听了他这话知道多说也白搭,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外书房。
裴云铮将裴安打发出去,自顾自地拎起小炉上的开水给自己沏了盏热茶,坐在桌案后直接道:“有什么要跟我说?”
裴云韬红着眼眶,一撩袍子跪在地上,说:“前几日,家里的先生突然与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还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想法子放在二哥的饮食里。”
裴云铮啖了口热茶:“哦?什么奇怪的话?”
裴云韬低着头,面前的衣摆上晕出了水痕,默了一会儿道:“他说我是庶出,与其在府里低声下气看旁人脸色,不如自己放手博个前途。还说有贵人要召见我,只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日后、日后……这府里就是由我做主了。”
裴云铮缓缓笑了一声:“你应了?”
“没有!”裴云韬一下抬起头来,激动地说:“我真的没有!”
裴云铮平静地看着他:“他们要你做什么?在我的饮食里下药?”
“他们说那只是普通的迷药,能让二哥多睡些时辰罢了。”
裴云铮挑眉:“那你为何又没用?”
“二哥知道我没用那药?!”裴云韬稍稍拔高了声,问完方觉这话也太蠢,二哥现下好好的,自然就知道他是没动手脚。
裴云铮不答,起身走到他跟前,反问:“药呢?”
“药……”,裴云韬微偏过脸:“我埋在后院一颗柏树下了。”
“是不是这个?”裴云铮自怀中掏出一物,往他跟前一扔,小绿瓶咕噜噜打了转儿,滚在裴云韬的膝盖旁。
裴云韬一抖,双手扒拉起那瓶子,惊惧地仰着头:“二、二哥怎会找到这东西?我未敢对旁人说,也从未曾起过想加害二哥的心思!我可以发誓,他当日给我,晚上我便偷偷地去将药埋了!”
裴云铮直视着他,眼神冰冷,似是不信,裴云韬有些害怕,却又擦一把眼泪,豁出去了地喊:“我就知道二哥不会信我!不会信我的!”
“你既然没有加害之心,为何不直接将这事情说与我?”
“我怕二哥不信!”他平日总想让二哥表扬一句,多读书勤练武,但又觉得他多半是不喜自己的,因而有时又自暴自弃,心里十分折磨,此刻倒顾不上这些了,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一怕直接到二哥面前说了,二哥不但不信我,反疑我有旁的心思;二怕他们知道我不肯,反倒再寻别的人来对二哥不利,防不胜防,因便没说,想不如且拖着他。二哥若要打罚我出去,也就罢了。”
“嗯”,裴云铮应了一声,又踱回案后,“这府里你来做主不好么?怎么,没有犹豫过?”
裴云韬跪着,眼神有点黯然:“有那么一瞬是想过的,但想出了一身冷汗。”
裴云铮不吱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裴云韬身子往前行了个礼,略有些哽咽道:“我自小只见过父亲两次,身边就姨娘一人。自到了府里,见着二哥,我便想,长兄如父,我该如敬重父亲一般敬重二哥。但是……二哥心里怕是不喜我的,我自也知道。当日先生说时,我也暗里想象过那情形,却是难过的很,像是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只有我跟姨娘,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我虽读书习武都不及哥哥,但你教的守正二字总是一直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