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嫌弃地说,“我都十六了,别仗着年纪大几岁,哄小孩儿似地哄我。让我看看你手背的伤怎样了。——左手别往袖子里藏,伸在桌上摊开。”
外敷药包打开,屋里药味弥漫。两人在换药的间隙又提起门外转悠的官差。
七郎细细问了一番衣着穿戴,佩刀的刀柄刻纹形状。
“听起来八九不离十,像是我好友十一郎身边亲卫的打扮。小满,还记得我和好友约定好的暗号么?”
“记得。”应小满边包扎边道,“待会儿我出去找他们,对一对你的暗号。但我寻你先商量个事。”
七郎有些意外。“象牙扇的处置法子,不是已经商量好了?”
“不是扇子,是更大的事。事关我们应家将来在京城的长久打算。”应小满的语气里带出几分谨慎隆重的意味。
“先瞒着我娘,别让她知道。今天跟你商量的事她不见得同意。”
七郎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留意到她郑重的神色,认真抿起的唇线。
他收拢起眼底细碎笑意,端正直身坐好,承诺道,“只需我帮得上忙的,力所能及之处,尽量提。”
回家路上,应小满想了一路。
李郎中劝她顶一间肉铺子,笃定地跟她说,她的铺子生意肯定好,但为什么会生意好,李郎中自己也没讲明白。
顶铺子是大事,投进去的是应家多年积累的钱财,她想问问七郎这个京城地头蛇的意见。
七郎把桌上油灯拨亮,窗户关紧。亮堂堂的灯影下,两人在窗边郑重对坐。
虚掩的门外传来洗刷锅碗的水声和阿织清脆的说话声。
应小满不想义母听见,压低嗓音问,“见过其他人杀鱼么?”
“……”
七郎显然大为意外,连随手拨弄鹅卵石的动作都停了停。“见过。”
“七郎,我当面给你杀条鱼。你瞧瞧和别人杀鱼有什么不同。看我杀鱼,你会不会想做回头客。会不会愿比隔壁摊位多出十文,专等我杀鱼。”
“……”七郎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
哑然片刻,他提着油灯起身,“去小院,我看你杀。”
*
住在河边,靠近鱼市,家里的鱼都是现成的。
应小满从缸子里捞出一尾鲜鱼,摔在案板上。
红润嘴唇叼起两尺三分长的柳叶薄刀,皓白手腕高抬,将额前几缕发丝捋去耳后,一根发带牢牢扎起,露出光洁额头,盯着案板活鱼的眼神锐利起来。
她以平日在鱼市做生意的速度杀鱼。
一刀下去开膛剖腹,按住鱼头,刀尖轻轻一转,血水里剜出内脏,堆去旁边。
三两下刮鳞去骨,斩头去尾,肉质最为鲜嫩的中段切开,柳叶薄刃倒映寒光,案板响起一连串整齐剁刀声,刀速快得在灯光下显出虚影,雪白鱼脍一片片薄薄切开,依次盛进瓷盘里,铺成绽放花瓣形状。
咚地一声闷响。应小满把利刀扔回案板。
无用的内脏鱼鳞骨头甩去地上,鱼头和尾巴放入袋中,沾血的两手去清水里浑不在意地洗涤干净,她双手托起瓷盘,将整盘雪白鱼脍托举给七郎,满怀期待仰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