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推开仓库的门,不再是一片阴湿的黑暗等着他,而是有个人在里面,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来。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此需要他的存在。
因此,在过了很久第一次发现对方可能消失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也从心头漫了上来。他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就连仇恨都显得淡漠。因此这种情绪让他感到心惊,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戾。
他开始接受不了周燎最终会离开的事实,每一次收到陈羡的消息,他都无数次想让对方从这个世界离开。
于是他逼着周燎一次一次的说,他永远不会离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几分安心。
只是他没想到先离开不是周燎,是他的奶奶——————那个重男轻女一辈子,看着他小时候如何痛苦的奶奶。
他对对方没有什么感情,但他总觉得他活着就一定要有个意义。
除了他以外,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和这个世界有社会联系,他们有工作、理想、兴趣、家人、朋友、抱负,但他没有,他只是觉得如果他活着,那世界上就一定要有个东西能让他活着。
于是让老人活着,他活着还贷款,便成了他继续这蝼蚁生活的意义。
只是没想到,所有人都想离开他,他逃跑的母亲,碾死的小狗,到如今他花了这么多钱给她治病的奶奶。
秦湛麻木地把骨灰撒进河里的时候,收到了陈羡的消息。
虽然早就知道这天会来,但还是没想到就在老人死后的第二天,这天来了。
他忘了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回去后,疯了一般地想在周燎身上找到对方需要自己的证据,为他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记。他知道这短暂的几个月时光是他卑劣的偷来的,但他还是想给这段时间刻下印记,也当是周燎身上有他存在过的证明。
他一遍遍地亲吻着那个钻石,近乎自暴自弃地绝望的放还眼前人的自由。
在那之后,趁周燎昏睡的时候他把人送回了家里,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想也许等周燎醒来,他的人生也结束了。
秦湛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这种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社会联系的边缘人,无人需要的阴暗老鼠。
他在仓库里洒满了汽油,随后用一把火点燃。他被火烧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是由他自己放的。
烈焰和稀薄的氧气,因为燃烧逐渐变得扭曲的空间。过去在仓库的日子就像是他偷来的一场梦,就连那个人的陪伴和需要也是他一手操控出来的,从今往后,他这无人在意的一生,都在这场火里结束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秦湛起先以为是在地狱,但地狱不应该这么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听到周围有医生惊喜的说醒了,看到杜丽哭得伤心和白苓担忧安慰的样子,他才恍然他又活了一次。
躺在床上,忍受着手臂灼伤的痛意换药输液时,他在想,他为什么没死成呢。
他明明把整个仓库都烧毁了。
为什么运气这么不好,又回到这个比炼狱还不如的人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