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李定立即摇头。“原来计划就好……不是说不能改,而是现在改,后勤部署反而要浪费。”
众人都默然,随即,还是张行说看向了一旁正在奋笔疾书做记录的文书和参军们:“说起后勤浪费……是不是有个议题正好是这个事情?”
被看到的一名年轻人,赶紧从座位中起身,要将一页表格交给张行,却被张首席直接抬手制止:“许敬祖是吧?你来叙述议题。”
“是。”许敬祖咽了口口水,却又赶紧看着手中表格来言。“回禀首席与诸位副行台、龙头,自动员以来,许多物资转运到目的地的火耗都比大行台制定的成例要高,靖安部和帮务部牵头去查,发现一些的确是属于路线拥挤,火耗超出寻常,但有一些也的确是属于贪墨、浪费……目前查实的案例一共有二十三件,严重的有五件,牵扯到鲁红月、郭敬恪、关许三位头领,十七位县令、队将一层的舵主……”
“该裁撤裁撤,该杀头杀头。”李定明显有些不耐起来。“军法何用?”
“不可以。”徐世英立即驳斥。“我看过表格,这些人里面,贪污的少数,更多的是人第一次组织这么大规模的后勤转运,脑子发热发昏发懵……而且,这三位头领和十七位舵主,都是在物资转运的关键位置上的人,如果全都裁撤杀头,反而会耽误马上要开始的战事。”
“所以我说‘该’。”李定半点情面不留。“这些人没有副手吗?没有属吏吗?之前塞了那么多军官进去,现在又没有了?真有要害的人员,暂时忍一忍,其余依然能杀!徐大郎,这般袒护,无外乎是要顾忌情面,想要维护所谓帮中人事罢了……可这般行止,是宰相作风,却不是元帅的做派,你莫非是下定决心不上战场了吗?”
徐大郎面色一僵。
“首席。”陈斌黑着脸插嘴道。“这件事情大行台是有责任的,我们也没顾虑到这么多物资人员一起转运,会相互影响那么深……现在的情况是,即便靖安部与帮务部查的清楚,可真要是定罪,还是要以我们颁布的统一火耗来算计,那样的话,未免让人心不服。”
“说的对,火耗的事情是我们这次没有定好,不能全都推给下面人。”张行忽然开口。“这样好了,确定是贪污的,军法从事,杀之以儆效尤;因为发慌导致浪费的,按照民法从事,而且可以戴罪立功,以申斥、罚俸、降田为主,不能牵连过广……”
“这是妇人之仁。”李定无语至极。
“此时就需要一些妇人之仁。”当着许多人面,张行毫不犹豫驳斥了回去。“三征的事情才过去几年?河北河南的士民对这类事情格外敏感……这是黜龙帮第一次主动全面动员,必须要考虑人心,不能给两河士民一种咱们跟大魏一样在徭役上严苛的印象,要慢慢来,把人心养起来再行严肃之事,更不要说,这次确实大行台也有错。”
不止是李定,许多人都明显一愣。
所有人,包括当年为这个事造反逃到高鸡泊的窦立德,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故此,窦龙头忍不住多看了张首席好几眼。
“那就这么做吧,还有什么事?”李定顿了一顿,选择了屈服。
“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参详。”张行认真道。“是军纪的事情……你记得咱们之前说过吧?”
李定想了一想,记了起来:“你是想借此机会重申军纪?”
“对。”张行认真道。“我让徐大郎制定了一个简单的纪律条例,主要是强调军纪中不得侵占、劫掠、强奸、滥杀无辜的一面,同时还要要买卖公平,对人和气……你觉得可行吗?”
李定看了看张行,又看了看徐世英,最后扫过殿中几人,给出了答复:“可行是可行,但还是那句话,指望着有了这个,就能提升战力,就能战无不胜,那是哄人的,甚至对一些部队来说,这么严肃军纪反而会使他们战力先有些下降……最大的用处其实是在攻城略地时,保存地方的元气地气,方便后续接收使用。”
“那就足够了。”雄伯南听到这里直接表态。“我是赞同这个军纪条例的……咱们既是要取河北为根基,如何能让河北地方上的百姓视我们为仇人?”
其他几人也都点头,但思路却未必一致,有人是认同雄伯南这套理论的,还有人是认可李定的说法,觉得这样有利于地方上的接收。
而张行也点点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的情况是,在不能确保信息传播的效率和规模的情况下,战争中道德更高尚的一方未必能借此获得多少战略战术上的优势,这就导致了很多时候封建时代的战争并不符合正义必胜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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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背信弃义者得了天下的,或者一时得势的,数不胜数。
但是,回到黜龙帮这里,黜龙军的一个巨大优势时,得益于义军的身份,他们走到现在居然能够一直顺水推舟式的维持较好军纪……之前张行和李定讨论过的,一开始是因为在东境本乡本土作战不好抢,然后是刚到河北白茫茫一片没法抢,而到了接收淮北地区时,张大首席就开始有意识控制和宣传军纪,并鼓吹得民心者得天下了。
现在,马上要大举进军河北,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军纪传统。
“既然大家都同意,就把这个军纪条例传达下去。”张行下了定论。“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两句……军纪严明有利于接收的道理是对的,天王说帮里跟地方百姓一体的道理也是对的,但还不止,还要加上一个范围……咱们黜龙帮既然是以天下为己任,便要有接收全天下、经营全天下和视天下百姓为一体的心思,所以更要强调军纪……要给下面的人尽量说通。”
“要不要设个部,专职此类事?”雄伯南心中微动。
“道理上是应该有,我也想过许久,但问题在于,这个部如果用人不善,反而会起反作用,所以在没有好人选,后方不够稳固的情况,我觉得可以缓一缓。”张行果然早有考虑。“等河北全占了,人心稳定了,从地方上的律法宣讲开始,慢慢的立起来一个部。”
话到这里,众人都不再多言,原本就有些空荡的殿中更加气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