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道没有吭声。
下方降人也都无声。
周围军士、准备将、文书、参军也都沉默。
整个大殿前的空地上全都鸦雀无声。
秦宝抱着怀在后方大殿侧门前看着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这就是他张三哥的行事方式,你要辩,他乐意辩,甚至喜欢辩,但从不指望着言语能够压服对方,也从不会动摇自己的路线与行动。
当然,从幽州人的角度来说也算是做到极致了。
秦宝甚至怀疑,即便是李定那边败了一阵,这些幽州人也会来降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没得选,只是基于幽州民风,总想着打一拳再来下拜。
打一拳胳膊折了,没奈何下过来投降,都不忘请来一位文修老者来做个软垫。
够可以的了。
想到这里,秦宝忍不住又看向了东面城墙方向……他很好奇,自己那位姨夫到底还能不能出拳?
不过很快,秦宝的遐思就被打断了。
只见上午的阳光下,那须发皆斑的卢思道从条凳上起身,走到了台阶最下面,然后转过身来,背对那些降人,面朝张行恭敬行了一礼。
身后降人们不敢怠慢,纷纷起身。
而此时,卢思道已经转过身来面朝这些幽州乡党,言辞恳切:“诸位乡里,你们请我来,我便来了,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黜龙帮非是一般雄图强梁,张首席更不是什么北地军汉,其人深谋大略,我平生历经三朝十余帝,见过的豪杰、英雄数不胜数,真没有如张首席这般通晓大势的,仅此一项,其人便足以立足河北,何况今日是人家兵临城下,对我们网开一面……我老了,不能再入世求新,但你们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听我一言,就此一拜,甘为马前卒,必胜过我早年蹉跎。”
此言一出,下方稍作耸动,随即有人直接下拜,接着惶惶然拜倒了一大片。
但也有几人没有下拜,而是束手转到一旁,低头不语。
很显然,这些人只为保命而来。
倒也无妨。
就在张首席起身还礼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戏码就此结束时,那卢思道忽然又开口:“张首席,既然他们已经行礼,愿效犬马之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既有益于张首席攻略幽州,也算是这些人为首席做下的第一份效诚,当然,也是我一点私心,想救一救人。”
张行听到最后,便大约醒悟,便来笑问:“卢公想让他们替我劝降谁?”
“罗术不可救药,值得劝降的,自然是幽州东部诸郡与藏在那里的溃军首领,东面不是只降了一个渔阳郡太守阳圭吗?”卢思道继续拱手道。“张首席,给我们一个机会……若是明日天亮之前我们能把东面剩余四郡太守全都带来,就请把这些人也按照是今日投降来计算,省的平白送了脑袋……当然,这是我的私心,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幽州城何时就自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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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卢公有言,如何不许?”张行笑道。“一言为定,若明日天亮前东部四郡太守全都来此,那你们带回来的降人全都算是现在降服的。”
就这样,中午之前,卢思道就带着人走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卢思道的乌鸦嘴,下午时分,幽州城内也开始喧哗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还不断有逃人趁机翻墙出来,驻扎在城西北临桑宫的黜龙军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偌大的幽州城内,幽州军在尝试换防与集结。
很显然,所有人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重压之下的罗术要做最后挣扎。
只是这挣扎的有些吃力,只是集合可靠兵力,就在自己的大本营中引发骚乱,不免让人对他此番挣扎的成果产生怀疑。
“首席。”从高台上爬下来后,明显有些心慌的封常走到正在披挂起来的张行跟前,小心询问。“若是罗术只是虚晃一枪呢?他不是来攻击我们,只是假借攻击我们,趁机逃窜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