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着眼睛无声的撕咬,竟然比嚎啕大哭给他的触动更多一点。
也不知是因为“故交”渊源,还是因为手上的撕咬和血让他感知到了对方的宣泄和痛苦。
于是,他生平头一回解释了一句:“灵台自有天规,我不能插手那些人间事。”
他一贯少有触动,不擅宽慰。
但那天,他看着那少年慢慢松开口,瘸着的腿一直在抖却犟着不吭一声时,还是出言宽慰了几句。
只是他确实不擅于此,只好说些打岔的闲话。甚至给人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云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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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还在凡间时,花信听过一句话,说倘若你想与某件东西牵连得深一些,就给它取个名字。
他生性平淡,所以从不觉得一个名字能有什么区别。
他也确实没显露出什么区别来——他将那个叫云骇的少年带去了花家。
那些年里,花家常会收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进门,弟子堂有吃有穿有教习先生,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云骇去了也一样,从此一生都随造化机缘,不用他再多过问。
他至多像当年承丹药先生所托一样,偶尔下人间时探看一眼。
一切本该如此的。
然而他在离开花家时,无意瞥见云骇的神情——那少年看着花家练剑的弟子,眼里是灼灼汹涌的渴求。
他蓦地想起当年先生的话:“修士们总是有所求的。”
他知道那少年此刻所求必定不是长生,也不会是要护某一个人,因为已经家破人亡无人可护了。那眼里翻涌的,只会是报仇和恨。
可恨意能坚持多久呢?报完仇之后呢?
倘若报完仇就此休止便罢了,若是停不下来又该如何?而世上沾了血就停不下来的人,他见得多了。
他不希望那个少年变成其中一个。
于是他临行前,同花家交代了一句,先别给云骇佩剑,也别教习术法。
花家当时的家主听得一愣,满脸惊诧地看向他。但最终,家主也没敢置喙,只问了一句:“不练剑也不习术法,那他每日做什么?”
花信道:“先养伤吧。”
直到回了仙都宫府,花信才在某一刻乍然反应过来,花家家主为何满脸惊诧,因为他不知不觉又破了一道例——他在过问旁人之事。
曾经教习先生一日三叹,他都不会多问一句。如今,他居然交代花家该如何对待那个少年。
这大抵就是“取了名字”的后果。
或许是为了恢复如常,那之后将近两年,他都没有再下过人间,那少年也渐渐成了一个“与世间万千人无异”的存在。
直到两年后,他因事去了一趟花家。
那个少年从墙头翻下来,跳进连廊,一把拽住他叫了一声“师父”,跟着便佯装潇洒地说:“你若是后悔带我回来,大可说一声,我自行离去便是。”
那时候云骇伤早已养好,个头窜了一截,有着少年抽条拔节的凌利感,像是换了一个人,骨子里却还透着当年瘸着腿发抖,死咬着不吭一声的犟。
于是,花信一如当年一样,又给了他一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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