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没路灯,只有贺家大门口的电灯有光。他背对着那片昏冷的光源,面容轮廓,在黑夜里模模糊糊,但一双眼睛,却好似夜行动物,闪着微微的光。
苏雪至能感到他在看自己,就补充了一句:“所以最好还是扩大范围,继续调查。当然,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你就这么相信傅明城?”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苏雪至正色道:“我相信证据。目前的证据,确实指向他,但我认为,凶手并不一定就是他。以他的医学造诣,当时肯定是用了足够剂量的以托,再加上他的身高以及男性的力量,在短短几秒内,迅速制服死者,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样的话,即便尸检,在死者的口鼻部位,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更不至于造成死者鼻黏膜那样的毛细出血和局部破裂的状况。”
她顿了一下。
“所以,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凶手要么对麻醉剂量不是很熟悉。这也正常,即便是医生,非专业麻醉师,对怎样的体重需要怎样的剂量,未必就能掌握。或者,剂量足够,但凶手本身力量不够,在死者下意识挣扎的时候松脱,导致吸入不够,于是重复操作,导致了我所见的创伤。”
“我的话完了。供您参考。”
最后她说道。
贺汉渚沉默了片刻。
“你认为不是他干的?”
“你还是执意要追求正义,还原真相,追查真凶?”
他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倒也听不出有什么讥嘲的味道。
苏雪至隐隐也有点明白,其实应该包括贺汉渚在内,他们追求的,大概只是一个结果。
说不定,他们还可以拿自己推导出来的非必然结果,认定傅明城是凶手,以此,来和傅太太他们做一笔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交易。
什么都有可能。
她想起寿宴那夜,自己亲身参与并掩盖证据的一幕,想起傅家被各方看中的资源和实力,心情一阵沮丧,又一阵翻腾。
不知道为了什么,大概是黑暗的便利,眼眶竟控制不住,微微热了起来。
“不,你误会了。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这句话了!”
“我只是出于一个医学检验者的职责,向你阐述我全部的发现,希望你们,在可能的前提下,能尽量接近事实,继续追查凶手而已。”
她顿了一下,很快收回了眼底的热意。
“事实上,如果能证明,傅明城确实不是凶手,等他接管傅氏,他应当也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您进去吧,我不打扰,走了。”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她的步伐起先还是正常的,等离开贺家大门,转上那条梧桐道。
空无一人的夜街,宽阔而笔直。她一个人,迎着冰冷刺骨的夜风,踩着足底沙沙的落叶,开始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忽然,身后开来一辆汽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急忙偏过脸,再次逼退自己眼里刚才涌出的热意,随后转头,见他坐车里,一手握着方向盘,扭脸对着自己说:“你回去不方便,上来吧,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