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儿子穿好靴。贺铭恩从高高的椅子上滑了下来,踩着脚上的新马靴,在地板来回走了几趟,发出咯噔咯噔的响亮声音。
“大小正好!谢谢爹!”贺铭恩仰起小脸看着父亲,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贺汉渚笑着再次蹲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既然已经可以学骑小马了,这就说明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是不是?”
贺铭恩用力点头。
“好,那么有件事,爹想告诉你――”
当父亲的一顿,用强调的语气重复,“咱们先说好,既然已经是男子汉,那么无论什么事,哪怕是叫自己失望的事,发生了,就不能哭鼻子,对不对?”
贺铭恩又点头:“对!”他用响亮的声音应道。
“很好,那爹就说了。”
贺汉渚用自己能说的出来的最平缓的语调说奥:“爹收到一个消息,因为出了一点意外,你妈妈应该是没法和小姑还有舅舅他们一起回来给你过生日了――”
笑容从贺铭恩的脸上渐渐消失。贺汉渚忙补充:“下个月,下个月,我保证,她一定能回来!”
贺铭恩耷拉着小脑袋。
贺汉渚咳了一声,笑容消失,板起了脸:“刚才可是已经说好了,不能哭的!”
见儿子还是不吭声,他只好又放缓语调:“虽然妈妈回不来,不过,不是还有姑姑和舅舅吗?姑姑虽然以前只看过你的照片,但她非常喜欢你,她很想见你,到时候,她、舅舅还有爹,我们一起为你过生日,也会一样热闹的。”
贺铭恩摇头:“我不哭!我没关系的。姑姑和舅舅回来,我也很高兴。”
贺汉渚知道儿子很听话,但没想到这么好哄,颇觉过关之喜,夸他听话,随即问他晚上想做什么,说自己陪他一起。
“爹你有事你去忙,我没关系,我自己会看卡片的!”儿子说道。
苏雪至给儿子准备了许多看图认字的彩色卡片,上面画着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还有一些简单的字母或者数字。儿子好像很喜欢,她出去后,贺汉渚晚上回家,曾不止一次在睡着的儿子的枕边看见那些散落的卡片。
“好,那爹就不陪你了。”贺汉渚终于彻底地放了心,叫来了人,让带着儿子出去。
他目送儿子被牵走的小小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舒完气,想到连儿子这么小都如此懂事,自己若还失落不已,岂非连小儿也不如?
都等了这么久,再多些天,又有何妨?
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看了眼桌上的未完公事,排除杂念,开台灯坐了下去。
这一忙,就是几个钟头,等他抬头,发现已快十一点了,人也觉着乏了。他丢下笔,起身,关了台灯,走出书房。
妻子的很多育儿理念,和贺汉渚其实颇有冲突。就和两人刚认识时的情景一模一样,一开始,他还会据理力争几下,后来知道争不过她,撒手让出大权,闭口再不提意见了。不过,主张让儿子早早独自睡觉的这一点,夫妇二人倒是难得的意见相同。
儿子的卧房就在两人卧室的隔壁。苏雪至出国后,贺汉渚就养成了每晚睡前要去看下儿子的习惯,只要他在家,必会执行。今晚自然也不例外。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和往常一样,红莲她们已各自回房休息,卧室里熄了灯,儿子应该早已睡着。
借着夜晚的余光,贺汉渚蹑手蹑脚地走向床。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床那头的什么奇怪的轻微异声,下一刻又消失了。起先他不以为意,以为听错了。他走到床边,开了台灯,望向儿子,发现他蒙在被里睡觉。
儿子整个人在被子下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贺汉渚怕他气闷,抬手,拉了拉被头,想拉下来些,却发现被子拉不动,好像被他从里面压住了。
贺汉渚再拉,刚拉下来点,露出儿子黑头发的小脑袋的顶,嗤的一下,被子又被飞快地拽了回去,再次蒙住了那个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