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少见他这样,思忖半晌之后,说:“可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那么小,没有决定权,你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许他并不怪你。”
男人低声:“我也这样安慰过自己,但明白是一回事,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他究竟怪不怪我,恐怕谁也无法替他定论。”
“你之前给我的戏折子我看过了,里面有一张纸,”林洛桑抬起眼,“是给你的。”
裴寒舟猛地一滞,蹙眉看向她。
她递出那张纸:“他是真的,不怪你。”
他接过那张薄薄的,如同命运际遇般脆弱泛黄的纸张,展开,是熟悉的笔迹。
因为乏力,偶尔有些地方写得潦草模糊,但她已经在旁边做好了标注,看起来并不费力。
林洛桑上前半步。
“他的第一个心愿,是希望你正直勇敢,不走歪路,你做到了。”
“第二个心愿,希望你平安健康,你也做到了。”
“第三个心愿是要你懂得感恩,现在曾祖母被你照顾得那么好,不就是证明吗?”
“他临终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些,他没有遗憾了,”她上前握住男人的手,“你不要自责,这一切真的和你无关。”
男人容色复杂,一遍又一遍浏览自己熟悉的字迹,好像有什么在一点点从身体中流走。
他听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温柔抚慰和治愈的能力:
“你之前和我说过,因为爱,所以你不怪我。”
“现在也一样呀,因为爱,他又怎么舍得怪你呢?”
“虽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但只要曾经见过的每一面都认真度过且珍惜,并且在往后也永远记住,意义远甚于那最后一面。”
半晌后,他掀开眼睑,低声道:“要和我去看看么?”
……
一小时后,二人抵达老人的墓地。
天空难得放晴,下午的日光暖和而刺眼,混着彩虹斑斓地洒在墓碑上,她就陪着他无声地伫立许久。
她知道,那封信在某种程度上,会减轻他的愧疚,让他慢慢释怀,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起码今天,他可以在回忆中放过自己了。
不管能不能治好全部,至少会让他在想起时不再难捱。
“还有个彩蛋,”离开时,她说,“那封信夹在你曾祖父很喜欢的一出戏里,那出戏的那一回正好讲到亲情:不计较付出,不需要回报,不讲对错,有心意……就不会孤单。”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耸了耸肩,“但我想会是他的意思。”
男人顿住脚步,她也不明所以地转身往回看。
他理了理她的领口,唇边终于久违地,挂上一丝释然的笑。
裴寒舟沉声回应她:“嗯。”
那晚他睡得很沉,林洛桑次日起来时,就连不小心踢到了衣架都没有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