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并不繁冗,出示双方申请缔结婚姻关系的所需材料,审核完毕后等待拍摄登记照、冲洗、填写《结婚登记申请表》,然后就可以领证了。
材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工作人员看了预约单,将裴哲和赵以川带到等待区的空位,端上两杯热水。听说东新区婚姻登记处号称虹市行政服务模范部门,这时裴哲盯着纸杯外壁印的红心,听着浪漫的轻音乐,深有体会。
“早知道刚才不那么急了。”身边,赵以川放松地伸长腿,“人多,就算预约了还是得等。”
约定登记前裴哲跟赵以川估算过时间,说的用不了多久。以为赵以川安排了其他工作,裴哲语带抱歉:“可能因为日子好。”
“是嘛。”
赵以川说这话时尾音拖着,像是笑了。
他大概不想跟自己多聊,否则以赵以川的健谈程度不会止步于此,于是裴哲知趣地一点头,收了交谈的意思。
和等待区其他聊不够的准新人们相比,裴哲和赵以川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最惹人注目的一对儿。同样是双人沙发,他们之间隔着半臂的社交距离,不般配,更不亲密。
但这不能成为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是整个等待大厅里唯一的同性伴侣。
适才在门口等赵以川时,裴哲尚且泰然自若。这会儿他却突然意识到,半个月前自以为的利大于弊的决定,可能还是太冲动。
他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五年前,允许同性情侣缔结合法关系的法案在各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通过。虽然官方将其描述词定为去性别化的“民事伴侣”,但从实施结果来看,除了生育上并不享受同等待遇,同性伴侣与“夫妻”其实仅保留了名称上的区别,大部分民事权利一致,连登记后用的证书都同样是结婚证。
不过法案生效至今,真正选择登记的同性情侣数量却远远不够当初专家们的测算,现实社会,对这种关系戴有色眼镜的依然占大多数。
所以能在婚姻登记处看到同性情侣就挺稀罕了,外形再优越点的更是凤毛麟角。
从他们坐下起,裴哲就感受到不少若有似无的偷窥。他不太舒服地侧过身,在狭窄的空间和赵以川又拉开了极限距离。
刚有动作,满脸无趣的赵以川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裴哲的抗拒。
“怎么,后悔了?”他转向裴哲似笑非笑,“还没盖章呢,可以后悔。”
浅褐色的眼睛在过分明亮的灯光下像半透明的琥珀,视线直勾勾的,一两道金芒闪电似的掠过,有点冷。
裴哲刹那有些失语,但他迅速地战胜微乎其微的不安。
毕竟对他而言有些东西比所谓婚姻重要得多,裴哲恢复了镇静。
“这不值得我后悔。”
“啊,说的也是。”赵以川眼角弯弯的,弧度温柔,“结了婚可以离,签了字的合同也可以违约,除了生死,没什么是真的无法挽回。”
“两码事。”裴哲微微皱眉。
他不赞同赵以川这种说法,却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怎么反驳。
很快,走廊里出现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他们。
那人略一欠身:“赵先生和裴先生是吗?请到这边填写申请表,拍登记照。”
赵以川心情突然变得极好,他站起身,眼眸低垂,看着裴哲时重复工作人员的称谓,这次连嘴角也扬起了。
“裴先生,走吧?”
大红色背景前没有任何装饰,灯光被精心布置好,整体看上去更像是剧院或舞台。
作为不合格的演员,赵以川比裴哲入戏。他哼着歌,在镜子前检查了衣服和发型才慢吞吞地走过来。裴哲脱了西服外套放在一边,他也是纯白的衬衫,领口一样有不起眼的刺绣纹样,赵以川若有所思地瞥过那儿,眼神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