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韩玠刚走,在雁鸣关逗留的时候局势未明,韩莹那里并没什么异动,直到韩玠顺利抵达廊西,捷报一封封递过来的时候,那边就有些坐不住了。虽不至于害到谢璇的头上来,却开始频繁的与府外来往,甚至好几次以女官的身份进谏,说谢璇身为王妃,即便卧病,也不该疏废礼仪,该有的来往拜会、入宫问安,一样都不能落下。
来来去去的,无非是说谢璇不能窝在府里不动弹,而该出去走走。
谢璇心内只是冷笑——不窝在府里躲着,难道出去乱逛,叫你们算计着来要挟韩玠么?
京城内外隐藏着无数的陷阱危机,这座信王府里守卫严密,若是出了这里,谢璇还真不能保证哪儿不会飞出一支冷箭或是掉下一块石头,端端正正的落在她身上。早些年还有人敢在元夕夜明目张胆的刺杀首辅郭舍,也有人曾在上朝的路上刺杀了耿直的大理寺卿,这样的风险冒不得。
不动声色的看着韩莹折腾,派齐忠将与她来往的人员都摸了个清楚之后,谢璇便将一封名单递到了高诚手中,随即给韩莹安顿了谋害王妃的罪名,直接送入青衣卫的诏狱——韩莹是女官,谢璇不能直接取其性命,只好假手高诚。
而韩玠这里才刚传来捷报,元靖帝封赏还来不及呢,更不会在意这些微末小事,几天之后案子定论,高诚处理得无声无息。
而内廷之中,正自欣喜的元靖帝却被另一道消息给震懵了——
越王逃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掉的,明明前一晚还如常的吃饭静坐,次日清晨却全然不见踪迹。越王府的女眷还在拘禁之中,他抛下妻妾幼女,竟自逃得无影无踪。
谢璇听见这消息的时候,也是惊得站了起来。
重阳之后天气渐寒,此时更是淅淅沥沥又飘起了秋雨。冰凉的雨丝随风钻入每一处缝隙,将整个信王府笼罩在冷清的雨幕里。谢璇这儿的手炉已经不顶用,索性命芳洲将火盆等物搬进来,早早的笼着火盆取暖。
翻出那封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家书,上头韩玠的字迹如同游龙——九月中旬,必当抵京。
已经没几天了,谢璇每一个夜晚翻着书信的时候都在盼望韩玠的身影。
这一场大捷让元靖帝龙颜大悦,而韩玠也未有任何隐瞒,迅速的清点残余军队归还军权之后,不在廊西多逗留片刻,依旧两袖清风的带着钦差回来了。那钦差是元靖帝亲自挑选的人,毫无隐瞒的将韩玠一路所为报上来,是忠是奸,留待元靖帝分辨。
谢璇的指尖停留在韩玠的字迹上,听着萧萧雨声入眠。
半夜里忽然毫无征兆的醒来,她愣了一瞬,听见外头的雨势更疾,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棂上。又响又疾的雨声里,她听到门扇响了一声,过了片刻,伴随着扬起的帐幔,有个人进了内室。
帘帐之外有两盏烛火,借着那微弱的光亮,谢璇看清了来人——
锦衣玄袍已然湿透,韩玠像是冒着大雨跑进来的,浑身上下还有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他一向挺拔而从容,极少像现在这样狼狈,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边上,衣裳也都紧贴在臂膀,带着秋雨的湿寒。他走得很慢,像是没力气了似的,双臂微微耷拉着,与平常的英挺迥异。
只有那双眼睛是熟悉的,定定的瞧着她,如有波浪翻滚。
玉玠哥哥!
谢璇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赤着脚跑到他跟前,顾不得那一身的雨,扑进了韩玠的怀里。他的身上很湿很冷,即便屋里有旺旺的炭盆,也驱不走那一身寒气。寝衣立时被他身上的雨水沾湿,谢璇却只是往韩玠的怀里钻,“玉玠哥哥,你总是回来了!”
“璇璇。”韩玠开口,声音沙哑无力。
如砂石打磨的声音落入耳中,谢璇一怔,手掌探到他的衣服里,却触到溽热。
他的浑身都是寒雨,只有那里是潮热的,像是——伤口的血!
谢璇吃惊的抬头看他,韩玠似乎是想低头亲她,却撑不住身体的忠良,忽然身子一重倾靠过来,险些将她压倒在地。他的唇在昏迷中触到谢璇的额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