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风沉声道:“我与父亲身在北地,与诸位世家并无深交,此番带兵入京勤王,不曾与人谈条件,也不需要谈……”
魏惠帝看着眼前英武的青年,眯眼又问:“我听闻北地的铁面军,已经征讨了北地大半故土,还听闻北镇王府与铁面军过从甚密,这些可是真的?”
韩临风依旧坦然道:“不是征讨了大半,而是已经过了丘台山,只剩下最后两州。待臣等助陛下平定京城叛乱,自可再回转北地,尽数收复故土,以慰韩氏先祖在天之灵!”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坦然承认自己才是铁面军真正的统领,指挥千军万马收复故土的那第一反贼!
魏惠帝藏在褶皱里的眼睛简直都要炸裂开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昔日纨绔。
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韩临风,居然有这等本事!
这个昔日沉溺于酒杯的纨绔,调兵遣将时的气度沉稳,俨然是浸染兵营的老帅一般。老皇帝被抬在了担架上,一双老眼却始终紧盯着那高大的青年。
想起昔日里,他每次在御书房里痛斥这个皇宗晚辈不求上进,惹是生非时,他都是低头恭谨地听,从来不曾抬头。
魏惠帝突然后悔,那时,为何不曾叫他抬起头来,那样的话,会不会发现这个青年眼里的桀骜深沉?
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个小子竟是韬光隐晦的高手,卧薪尝胆的行家。他竟然昏花了眼,将个雄鹰看成了圈养的家禽……
不过事已至此,韩临风难道不想逼宫篡权夺位吗?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恰逢行军途中,韩临风一边亲自用水壶给老皇帝喂水,一边淡淡道:“陛下龙体欠奉,不必多想。所谓高处不胜寒,人人都想得之的,未必是臣想要的。九皇子虽然遇害,不过我已经得到了瑞王妃和小世子的下落。现在已经派人前往护送瑞王妃母子回京。陛下的子嗣人丁兴旺,无论陛下册封哪一个,只要他是个明君,臣与父王定然竭力辅佐,誓死效忠!”
这一番话不带半点威胁之意,可是陛下却觉得句句都是威胁。
现在的北镇王府父子,兵强马壮,更有救驾的伟功在身,更是一手掌握了整个京城,谁人能与将铁弗人打得屁滚尿流的铁骑争锋?
这样的藩王,既有兵权在手,又有民心所向,还会在乎他这么一个苟延残喘的老者想要立谁为帝?
无论是哪一个为皇,就算这父子拥戴,最后也不过是被扯了线的傀儡,任凭人来拿捏。
再回想当年自己的父亲窃得了圣德先帝地位之后,对待圣德先帝太子一脉的打压,老皇帝不由得脊梁一颤,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子孙担忧。
因为皇后善妒狠毒,在他的后宫里,世家妃子的子嗣几乎都没有留存下来,那些身份卑贱的宫人之子,就算立了,也是立不起来的。
至于老九遗下的那一点骨血,倒是有方家的支持。可是自己已经苟延残喘,活不了几日。一个襁褓里的婴孩作皇帝?
那么方家迟早成了下一个长溪王家!至于老六那个孽障!他若成皇,那么他的兄弟便一个都留不下!
从行宫到皇宫的一路上,老皇帝都是对这北镇王世子存着戒心,可是这一路之上,韩临风对担架上的陛下都是恪守礼数,算是给足了陛下面子。
韩临风治下的军队训练有素,虽然期间遭遇了几次伏击,都能在韩临风的指挥下镇定自若,安然化解。
人都有慕强之心,而风烛残年的魏惠帝不得不承认,这个圣德先帝的后人,身上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帝王气场,他自己的那些孩子才是在京城浮华里养废了的。
若是叫他们与这样的在沙场驰骋过的凶兽争抢,无异于是绵羊喂了凶狼。
当马车终于入了京城时,老皇帝颤抖着手,撩开车帘往外望去,昔日熟悉的京城长街,已经满目疮痍。老皇帝看了一会,又颤巍巍地将帘子放了下来。身为帝王,却看到治下繁华的京城竟然如此衰败,这种羞愧之情,足以击垮一个垂暮老者。
等到回宫的时候,就是对东平王等一众藩王的治罪处决。
下令处死的圣旨虽然是魏惠帝下的,可是人的脑袋却都是韩临风派人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