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余莺儿正低头做女红,时间有些久了,她忍不住闭上眼,缓缓干涩的眼睛。
保养得纤白细嫩的手指生涩地引着针线穿过一丝帕子,来回反复,指腹已经有些泛红细痛。
粉白的丝线交错,隐隐勾勒出雏形,像是朵盛放的芍药。
苏木暗叹一声,十分无奈:“小主,若是送人就让奴婢来绣吧,之前丽嫔娘娘那个香囊也是奴婢绣的,您怀着龙胎不能太伤神,可别累着。”
余莺儿闻言眼睛都没抬下,手中动作不停只慢慢、仔细绣着,神色认真。她曾经很小便会刺绣,莺鸟花草绣了许多,却始终钟爱这一抹丽色。不过她很久都不曾碰过了,时隔多年后到如今也并不怎么擅长。
皇上政务繁忙,每隔几日却也会来看她。今中午又来瞧了她一回,神色很高兴,放松地与她话了很久家常,这也是他们多数时候相处的状态。
自怀孕后每日就是请安、用膳、吃药、闲聊、发呆、睡觉。她与谁都不相熟,只偶尔和沈贵人、欣赏在在景仁宫请安时聊上几句,倒也合得来。华妃大约是瞧她不顺眼的,眼光总是不经意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但也出乎意料地没怎么为难她,只是免不得酸上两句,丽嫔看华妃脸色,也就不太生事了,一切都很平静。
前院那棵腊梅安静地凋谢,缃色的花瓣融入尘泥。
寒冬悄然离去,万物新生。
草长莺飞,春花烂漫。
时间转眼过去,已是微暖的春日。
一点胭脂淡染腮,十分颜色为谁开。
御花园中的杏花始开,艳态娇姿,繁花丽色。春日的风柔柔拂过,扬下一些粉色的花瓣,轻轻落在眉目清雅出尘的女子身上。
简陋的秋千上,她被推着高高荡起,感受到杏花微雨轻打在脸颊,她笑得灿烂明媚极了。
碎玉轩莞常在突然擢升为莞贵人,平静的后宫又被投下一枚石子,激起不少浪花。听说是尚在病中偶遇皇上,得皇上一见倾心未侍寝便先晋封了。又是一个破格晋封的,但有了温常在这个先例,莞贵人虽然惹眼,倒也不算特别荣宠了。
苏培盛传旨来永和宫的时候,卫临正在给她把脉。苏培盛常常替皇上送东西来,有时候是糕点汤饮,有时候是些赏玩之物,一来二去便也熟悉许多。她留苏培盛坐下喝杯茶,一同听听卫临的诊脉结果,也好等会可以告诉皇上。
不多时,卫临放下手,微微笑道:“数月来小主精心养胎,胎象甚好,十分稳健。”
苏培盛闻言也是十分高兴:“诶呀,那可好了,皇上可关心小主这一胎了,听了必然舒心。”
余莺儿客气道:“苏公公,那就劳烦你告诉皇上一声了,我这里一切安好。”
“是是,这是应该的。奴才这还要去各宫传旨,就先告退了。”
“张颜海,送苏公公出去。”
等苏培盛走后,余莺儿问卫临:“三月了,可知男女?”
“男女之说自古便一直没有太过定凿,只因胎儿健壮强弱不同也有细微影响。微臣虽不敢妄断,但小主此脉象的确像是男胎,有八成把握。”卫临收走诊脉的帕子,仔细叠好小心地放入袖中,看向余莺儿的眼神中带有笑意。
余莺儿:“有八成便好。”她眼神扫向门口的方向,在旁的苏木会意,走过去好生守着,不让人靠近半分。
自怀孕后她的吃食汤药卫临每日都会查验,她知道皇后不会蠢到下这样明显的手脚,不过防还是要防的。皇后既然答允了皇上,必然会帮她保胎,但她也只是“保胎”而已。她现在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必然是更毒的算计在后面。
她看穿了皇后的手段,不仅有了身孕还要她亲自安胎,以她的性子定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她身为中宫多年无所出,想必也很眼热吧。
皇后的心思她也揣度了几分,心里有个底,她看着卫临:“近日我这里一切安好,皇后那暂时没有动作,她不会轻易放过我,思来想去,她大约是想杀母夺子,一举两得。”
“杀母夺子。”余莺儿又重复了一次,眼神暗了下来,“如果你是皇后的太医,你会怎么做?”
卫临闻言伏地,忙表忠心:“微臣万万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