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宁书艺对她摇摇头,“我们也只是遵循了最基本的逻辑而已。
很抱歉今天不得不把你们掩盖了这么多年,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伤疤揭开,虽然有点残忍,但为了后续能够有效的沟通,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其实哭完,我这心里头反倒好受了一点……”马爱华一边说,眼角的泪水一边滑落下去,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洇开,她也不去擦,就任由眼泪在脸上随意的满开,“你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这些年,你是头一个当着我们的面,一点脸面也没给我们留,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
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呢……
就像我身上有一个大脓疮,谁也不敢碰,一碰就钻心得疼。
今天你们来了,一下子把脓疮给我挑开,脓啊血啊流了一地,我疼得要死,但是疼完之后,又觉得好像轻松了一点。”
宁书艺缓缓叹了一口气,对马爱华点了点头。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觉得这对夫妇是真的认为傅贤海逼死了自己的儿子,他们恐怕比谁都清楚,黄骞当年正是被他们两个人亲手逼上了绝路的。
再换一个角度去想,如果不是本意是希望孩子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走更宽广的坦途,他们也不会失去理智地逼着黄骞努力再努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放养孩子更轻松的事了。
黄昆水和马爱华,很显然并不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只想自己省心省力的那一类人。
只不过他们两个走了另外的一个极端,把不切实际的目标和他们对未来的规划,统统压在了一个青春期孩子稚嫩的肩膀上。
有些时候过于独断专行的爱,过于沉重的期许,反而更加伤人。
恐怕发现黄骞自杀的那一刻,这对夫妻就已经体会到了来自于孩子的最惨烈的报复,他们或许也是从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意识到了造成这一切惨剧的根源是什么。
只不过他们太痛苦了,因为深爱孩子,所以失去的时候撕心裂肺。
又因为正是他们自己亲手断送了孩子本来可以很美好的人生,这种悔恨就更加让人无法承受。
于是这对夫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把以严格要求学生而出名的傅贤海当成代罪羔羊,昧着良心把一切罪过推到傅贤海的头上,用一种自欺欺人的说辞来自我催眠,以避免自责导致的自我崩溃。
当年的傅贤海没有直接戳穿他们甩锅的举动,或许也是出于对他们遭遇的同情,同为父母,所以宁愿自己被他们无理谩骂,也不想在那个时候戳破真相,让这对夫妻没有脸面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们这么多年来,似乎从这种转嫁仇恨的自我欺骗上尝到了甜头,愈发对当年的事情遮遮掩掩,洗脑粉饰,在发现这样依旧没有办法消弭心底的痛苦之后,看到得到褒赞,成了道德模范的傅贤海,便又想要故技重施。
偏巧赶上了傅贤海在这个节骨眼儿遇害。
那么他们也就是时候直面自己最大的心结了。
只有直面了事实,把原本所有对“面子”的顾忌,和对事实的枉顾都抛掉,他们才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