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走神了,把书拿出来。”教书先生道,嗓音温柔,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矜贵和疏离:“身为阿姊,当给胞弟们以身作侧才是。”
林初:“……”
这教书先生好像误会了什么……
“是婶婶,不是阿姊!”韩君烨沉着一张小肉脸,指着林初,“婶婶燕叔叔的娘子。”
教书先生原本已经转过身去,听到韩君烨这句话,又重新把目光落到了林初身上。
这具身体才十六岁,自从燕明戈在姚城立足,家里的伙食也变好了许多,林初身形纤细,看着虽瘦,可脸上还是涨了些肉,婴儿肥更明显了些。一双眸子澄澈空灵,又带着几分狡黠。她嫌梳妇人髻麻烦,只让荆禾帮忙绾了一个坠马髻,看着就像是一个正待闺中的少女。
教书先生没有见过燕明戈,但料想那燕明戈能坐到都尉这个官职,必然有一定年纪了。而林初模样又这般娇俏,想必是那老都尉养的小妾。
什么时候,一个小妾都能上学堂来读书了?把这圣贤之地当做她胡闹的地方吗?
真是世风日下。
教书先生心中暗自摇了摇头,板着脸道:“这一篇,你们先下去习背,明日我会抽查,有的人可不要把这圣贤之地当做儿戏的地方。”
他目光意有所指看向林初,在林初抬头朝他望来的时候,就避开了目光,道:“把笔墨纸砚拿出来。”
林初也察觉到了教书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她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人家,心中猜测约莫是方才上课来迟了几分钟,感慨着教书先生挺严厉,从书箱里拿出了荆禾一早就给她备好的毛笔砚台。
教书先生在前方的案台上铺好纸张,执笔蘸了一笔浓墨,左手撩着右手腕儿口的衣袖,右手手腕儿高悬:“想要写出一笔好字,除了苦练,也得掌握技巧。欲竖先横,欲横先竖,欲右先左,欲左先右。”
说着他就笔随腕儿动,在白纸上写出了一个苍劲有力的“木”字。
“欲竖先横,欲横先竖,这是借鉴隶书的刀劈斧削的起笔,让字显得更加锐气逼人。” 教书先生提起纸张轻轻一抖,将纸上偌大一个“木”字呈现给他们看。
“欲右先左,欲左先右则是为了让笔行至中锋时,笔画上下两侧都很光润,这样字显得文质典雅,整洁端正。”他用毛笔的笔头指了指“木”字的左右两撇,目光扫了一眼三人,才道:“你们现在把这个木字写一遍。”
林初研好墨,用毛笔蘸了墨汁,才悬腕动笔。
她的位置离得比较远,其实根本没看清教书先生是怎么运笔的,只凭着记忆中燕明戈教她的笔法写了一个木字出来。
林初自己觉得自己这个木字写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坐在最后一排,能看到前面韩君烨把小小的背脊绷得笔直,看样子十分用工。七宝则跟只小泼猴儿似的,一直动来动去,抓耳挠腮,看样子被闷得不行,桌上的纸也被墨汁弄得脏兮兮的。
教书先生走到林初跟前站定,许是之前就被他给唬住了,林初真跟以前上高中时一样,大气不敢出一声。
“你写的这叫什么?”教书先生板着脸训斥,“笔画的衔接全是乱的!”
“我……”
“上课迟到,讲课不听,你把学堂当什么地方了?”教书先生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既无才,何不回去把女德学好?”
林初有些懵,这怎么又上升到女德上来了?随即心中又升起一股火来,这什么逻辑啊!
《送东阳马生序》中有一句林初印象特别深刻,“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
虽然知道古代夫子可能不会太讲理,可眼前这位,他丫的就是瞧不起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