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弘景帝突然睁开了眼,此时的他面容枯瘦,但神情冷峻。从密室出来后,他就被人服侍梳洗换了衣裳,恢复了以往的体面,殊不知这些日子藏身在密室,弘景帝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
他虽是睡多醒少,但排泄功能正常,李德全没办法时时守着他,只能偷空进来,一日也就只能进来两三次。所以如果想排泄了,只能便溺在榻上。尤其那药性霸道,弘景帝浑身酸软麻木,有时候便溺了自己都不知道。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更不用说缺衣少食,日日忧心自身安全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蛇蝎毒妇造成的,还有他生的好儿子。
“你就不好奇朕为何没有死?明明朕是被那孽子命人捂在龙榻上。”
闻言,魏皇后震惊地看着弘景帝,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清楚之间的细节。
弘景帝并未为她解疑,而是继续道:“你不愧是魏家的女儿,是朕的好皇后,巧言令色,半点不心虚。朕一直以为你温良贤淑,待你素来不薄,你也一直装的挺好,朕这次栽在你母子二人的手里,朕不怨他人,只能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把一个毒妇当成了好的。
说着,他冷笑起来,薄薄的嘴唇划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你不光心如蛇蝎,还秉持了魏家人一贯的无耻和自私。当初太子犯事,你为了保住后位为了保住魏家,主动请朕废了太子。如今那孽子出了事,你又一副受了蒙蔽的委屈嘴脸。朕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原来朕的好皇后还有这么多本事,翻脸如同翻书,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弘景帝的话太诛心了,魏皇后即使再无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她也心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弘景帝历来心狠无情,他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魏家。
这种想法让魏皇后彻底扔开了一切,肆无忌惮地痛诉起来:“你说我本事,我再多的本事也是被你逼的,被这后宫逼的。我是皇后,母仪天下,我就得大度,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你宠这个幸那个,那些女人因争风吃醋闹出来的事,还得我笑着宽容大度的秉公处置……
“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情绪,我也会恨,我也会妒忌。可因为我当了这个皇后,这些情绪我都不能有,若不然就是不贤。贤后贤后,你以为这个贤后是那么容易当的……”
魏皇后明明在笑,却是满脸的泪水:“你怎么不替我想想?那些贱女人们生了孩子,个个管我叫母后,当我稀罕当这个母后,那每一声母后都是在提醒我,你——作为我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多孽种……
“……我原曾想罢了,哪个女人不是这般过来,哪怕不是皇家,也是三妻四妾风波不断。可你竟然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留给我,我是皇后,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儿子的,可你竟然想把这皇位传给沈鸾那个贱人生的儿子!”
魏皇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晋王一眼,像似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吃了他一样。
“你们赵家的男人都虚伪透了顶,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何独对祚儿另眼相看。你觉得太子大了,有主见了,这般下去怎么把皇位顺理成章的留给他。所以你捧起祚儿,让太子和自己的亲儿子生了嫌隙,你把祚儿捧得越来越高,就把太子踩得越来越低。
“多简单的事啊,当爹的没有当儿子的本事,每个人都在这么提醒他,所以太子自暴自弃,越来越不像样子。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一步步走向灭亡,我管不了,我也不敢管……我心里想着,哪怕不是太子,是祚儿也可以,你那几年真的让我感觉,这皇位你即使不留给我们的儿子,也是留给我们的孙子。可惜,你逼着我亲手废了太子,祚儿自然也不中用了。”
魏皇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抑不可止,前仰后合。
“瞧瞧,你的手段就是这么高明,一个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皇太孙,一夕之间被打落凡尘。你说,这能怨我?既然你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凭什么我不能自己争,就得眼睁睁的看着这贱种爬到我儿子的头上?”
弘景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德全忙上前给他抚背,喂水。
“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疯了都是你给逼的。那夜我是真想拦着简儿的,可我转念再想,有你没你,分别不大,我何苦自找苦吃。做太后不好?高高在上,再也再也没有这些腌臜的烦心事。”
弘景帝的脸明眼可见胀紫了起来,李德全被吓得不轻,忙出声叫太医。却被弘景帝拉住,他深吸了好几口气,那抹颜色才渐渐的淡了去,只是一抹疲惫袭上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