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当陛下要就寝了,喜静,殊不知那人还坐在案前。
一盏精致的烛台,灯芯在案面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池衍目光静静流淌在案面,那张红底绣金的绢帛上。
这一纸婚书,是他之前亲手写下的。
就在小姑娘回来前。
当时,他是准备要尽快立她为后。
从此留她在身边,再不分舍,这弥补重生前遗憾的机会,他求而不得。
却是没想到,就在他将所有心意都书下后,她回来了。
对他而言,自然惊喜。
但也因此让他开始犹豫。
若她只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单纯公主。
在后宫尚能继续躺在他铺的锦绣堆里,喜乐无忧地陪他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上辈子经历太多阴谋风浪,看过各色生死悲喜,便无法如曾经心静如水。
只一日,他便知,在诡谲的宫里多一刻,小姑娘都难免心有余悸。
而这百般顾虑的情绪,大都来自于他。
长案之侧,雕金镂空珐琅炉。
一缕沉香缥缈弥散,缠绕着烛光浮盈而过,将他俊美的面容朦胧得如丝如雾。
池衍凝着绢帛上的每一字,修眸蒙上一层氤氲。
半晌之后,随意搭在案旁的手抬起,将这精致华美的婚书收了起来,仔细放到锦盒之中。
而后他起身,拂开珠帘,走了出去。
*
后宫一处殿宇。
朱墙飞檐,其间梅色如脂如玉,亭台清湖绵延碧水,
这般华贵盛美至极,倒是和昭纯宫有三分相似。
寝殿内,锦虞靠坐在美人榻边。
乌墨翻着毛绒绒的肚皮,仰躺在她腿上。
而宫奴们自内殿屏风后进进出出,为她置备浴水和衣物。
锦虞褪了外裳,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云白丝衣,簪钗已去,一头墨发倾泻下来,被华灯映得柔光潋滟。
她一边揉抚着乌墨雪白的毛发,一边松弛地晃荡纤细的双腿,等待沐浴。
原先,那人是执意要她住到承明宫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