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恐,在沈恙的眼底心间,他的顾三还是个有心肝的人。
大约正是因为钟恒没看出顾三有心肝,所以他没入这红颜美人煞,而沈恙看出顾三些许别的味道来,所以饮鸩止渴犹不自知。
那是多让人心寒的一个女人?
偏生沈爷这个傻子,疼她,爱她,又害她,救了她,也伤了她。
注定他是无法抱得美人归,机会一次次流到他跟前儿来,都被他的犹豫给放走。
若说沈恙还有什么良心,兴许全在顾三一个人的身上了。
沈恙偷走了顾三的儿子,顾三带走了沈恙最后的良知。
钟恒是个比较信命的人,比如曾有上师说,人在七情六欲之间,爱恨交织,独来独往,偏有善恶□□。
他看见的沈恙,几乎没有过真正的“善”,而他所见过那些属于沈恙的、最纯粹的善,全都在顾三的身上了。
可那个女人,她是不稀罕的。
沈恙奉若珍宝的东西,在她眼底一钱不值。
因为她有。
顾三不缺一个沈恙,更不缺他所有所有的爱,他所有所有掏出来捧在手里的心意,而沈恙最珍贵的只有这些。
这也是他最可悲的地方。
一个满门被抄斩的人,一个清明时节都无处祭扫的人,一个过年时候枯坐一宿的人,一个……
孤独的沈恙。
他用打算盘的手算计过无数无数人,兴许也以为能算计得顾三那一颗心,偏生只把人越推越远。
说沈恙爱人,不如说他可悲得连“喜欢”两个字都不知怎么写。
平心而论,钟恒厌恶顾三。
可若是扪着心口,钟恒也不得不说,天底下除了她,也没那个女人配让沈恙肝肠熬煎、心心想念。
貌美是其一,心黑是其二,聪慧是其三,得不到是其四。
一开始是貌美,后来是心黑聪慧,最后才是得不到。
于是陷入一个死循环。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是想要,便越是靠近,越是靠近,便越是难以自拔。
沈恙的自我折磨,一直被钟恒看在眼底。
有时候,钟恒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遇到那样一个让自己爱得死心塌地的女人。
结果,沈恙坐在桌子后面,只把厚厚的账本扔到他脸上:“你老了,再喜欢也淡了。”
于是钟恒说:“沈爷若是迟遇着张二夫人五年十年,怕也没如今这样痛苦了。”
沈恙不语,过半晌才道:“我何时痛苦?”
无时无刻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