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人,也是一种病。
沈恙的病,越来越严重。
他甚至,在顾三落水的时候,动了与漕帮的第二个人情。
钟恒断断没想到这样千金买不到的关系,竟然全用到一个女人的身上。
沈爷糊涂。
可他知道沈恙其实不糊涂,因为他病着。
病着便可以发脾气,爱做什么做什么。
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甚至愿意倾了万贯家财,甘心身陷囹圄,只为求一个圆满的了断。
作为旁观者,钟恒觉得自己不该想这样多。
就像是他如今昏花的老眼前面,低飞的蜻蜓。
要下雨了。
交覆的枝叶上落下点点天光,钟恒满身的平和。
他忽然想起李卫跪在沈园外面的时候,兴许沈爷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天吧?
那个时候的沈恙,是不是想过有朝一日,会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李卫,一纸公文送他上黄泉呢?
“钟先生,又是中秋佳节了,公子请您过去吃蟹黄呢。”
前面小厮腿脚很快,一径到了钟恒的面前,笑了一声。
钟恒摆了摆手,道:“如今都是谁当家了,该叫他一声儿爷。”
一路转过回廊,从锦鲤池边过,钟恒回头看了一眼,却是长叹一声。
沈恙死后,新帝登基,沈家所有冤屈洗刷干净,沈取也成为了沈家人,从此与张家没关系。
要说张廷玉也是个妙人,自己的儿子都能视而不见。
人人皆有自己的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沈家倾覆于无妄之灾,而沈恙亦导致了杨家的倾覆,最后他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家业也归于了国库。
真不知到底是谁算计谁,又是谁报应了谁。
沈取,字三千。
弱水三千,他沈恙只取一瓢饮。
秋风见冷,中秋月圆。
钟恒背着手走了很远,恍惚还是当年的路,可人都变了。
沈恙的影子似乎还站在沈园各个角落里,然而一晃眼便不见。
这是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不管是张廷玉还是顾三,每次来江宁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
钟恒恶劣地以为,那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