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一艘画舫里,厚厚的一层帘子似是隔绝了天地,船外热浪滔天,人声鼎沸,船里点着泠香,放置着冰盆,悠然惬意。
南阳王与纪焕举杯对饮,醇厚的酒液在唇舌间漫开,浓香四溢,精巧的酒盏搁在小几上,南阳王抚掌朗笑,眼里闪过欣赏之意,连连感叹道:“殿下年轻有为,若不是有镇国公府那丫头在先,本王都想将独女佳佳配与殿下,结姻亲之好。”
纪焕晃了晃手中嵌着玉石的酒盏,一人自成世界,周身寒气如泉,他今日换了常服,黑色缠金线的长袍更衬得他眉目硬朗刚毅,不似凡人。
“王爷说笑了。”
作为本朝唯一一个掌兵权的异性王,南阳王在朝中与军中的声望颇高,此次表态站在他的阵营里,又是长辈,是以一向不沾酒的八皇子也破了例。
觥筹交错,密谈甚欢。
南阳王世子坐在画舫前头守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珠帘,外边的人看不见船里的情形,他要观察外边,却是简单得很。
父王与八皇子相商,他作为世子,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因此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里头传来南阳王的朗笑声。
沈辉紧绷的身子松了下去,知道两人谈话已经结束,才想命人去问可要再添一坛酒,就看见心腹下属楞直的眼神。
“世子爷,属下……好似瞧见了郡主。”那侍卫抱拳,话说得有些艰难。
郡主今日的禁足令,还是世子爷出府前亲自下的。
这才过去小半日的功夫,郡主怎么倒还怡然自得地出现在这朱雀桥上?连面纱也没蒙上一条?大大方方的深怕世子爷瞧不见一般。
沈辉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口气顿时闷在胸口,不上不下,他霍然起身,脸色铁青,脚步停在里舱的珠帘前。
“父王。”沈辉朝着里舱抱拳,声音低沉恭敬。
酒盏与小几碰撞的声音清脆,南阳王笑容微敛,出声问:“何事?”
“儿臣方才在朱雀桥头瞧见佳佳了,想必又是瞒着母妃偷溜出府,要不要将她找来?”
南阳王与王妃相敬如宾一生,得三子一女,坚信男儿当多磨,这世上没有不琢而成的玉,可女儿却是不同,娇娇气气的小丫头,自当被全家人当宝一样的护着,宠着。
这一护,就到了及笄。
沈佳佳的火辣性子生在骨子里,也算是随了他,这原没什么不好,只是到了婚嫁的年龄,适当收敛些才是。
南阳王哑然失笑,摇头朝着纪焕道:“佳佳平素里胡来惯了。”
“既来了这,便将郡主请进来吧,旁边那条画舫还无人,等会的龙舟赛,也可看得更仔细些。”
纪焕坐在垫着软罗的长椅上,坚毅的面庞上罕见的染上了微醺之意,眼瞳如墨,黑衣清冷,执杯饮酒时又是别一般风流倜傥的风采。
南阳王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现如今皇帝垂垂老矣,又连着生了几场要命的大病,眼看着要撑不过这个夏季,凭着八皇子现在的手段,皇位之争必是毫无悬念。
若不是王府已是盛极一时,怕极功高盖主,他这唯一的嫡女,自该配世上最好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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