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还莞尔一笑,伸出手来,阮慈心中突地生出一股不舍之情,好像很不愿把宝剑交还似的,她暗自纳罕,却不至于乱了行动,依旧将剑递了回去。谢燕还噌地一声,拔剑出鞘,横在身前,笑道,“青君,你这一任剑使胆子好大,竟有些瞧不起你呢。”
但见剑身如秋水盈盈,剑刃未开,浑如一柄寻常长剑,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谢燕还轻抚剑身,似是十分缱绻不舍,低声道,“一会你可得露些本领,也好让她瞧瞧你的本事。往后万年,可就是她跟着你了,我能不能回来,可还不好说。”
说完,她将剑一抖,一声长吟,阮慈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随着谢燕还往上飞去,倏忽之间已破空而出,穿过云层,脚下的山河变作了一个小点,宋国众城也不过是山河间的一盏盏星火,她们还在飞快上升,阮慈逐渐看见了宋国之旁的几个国家,甚而隐约能望见国度上空半透明的屏障,谢燕还受伤坠入南株洲,宋、武、楚三国布阵,宋国大阵破碎,武国、楚国的阵法却还完整,五行灵华落入阵法上空,玄色的水灵气便被那层屏障吸走,流转着汇入他处,没有丝毫落到武、楚二国之中。
“还要再往上吗!”
再往上去,国和国的分界也不再清晰,只能隐约见到一块极大的陆地,四面被汪洋包围,应当就是南株洲了。此时人间灯火,已不复得见,只见南株洲上方处处灵气冲霄,有十几处灵气,光华灼灼,其气如蒸、其形如柱,照耀万里,犹如地上星辰,可和日月争辉。阮慈目眩神迷,大声问道,“谢姐姐,那便是南株洲各大修道门派么?!”
谢燕还大笑道,“南株洲不过是乡下地方,你且往北看。”
她依旧带着阮慈不住上升,只是之前只凭自身灵气便可自然破空,此时却开始运使法诀,身周也放出光华,不断和更加密集的五色灵华碰出火花,但谢燕还言笑晏晏,似乎行有余力。
阮慈依言望去,只见北方重洋之外,诸洲丛丛,诸国簇簇,更有灵光如照,连缀似海,浮天蔽陆,灵气蕴萦翻卷,各色宝光冲霄,仅观其气,便可想见其风流繁盛、荣光磅礴之势。阮慈心神都为之夺取,心中想道,原来天下还有这样的去处,连整个南株洲,都算是乡下地方。
谢燕还在空中止住遁势,阮慈向上看去,只见五色灵华在此处浑然一体,不再往下坠入,仿佛是来到了灵气的源头,往下看去,便是连中央洲陆都看不清了,只有一团灵光上涌,此方天地犹如一片不平整的海面,在南株洲、中央洲陆之外,隐约还有许多洲陆漂浮在海面上,海下似乎还有许多小小的漩涡,定睛看去,却又看不分明。
“那是依附于琅嬛周天的许多洞天小世界。”谢燕还在空中盘膝坐下,注视着南株洲方向,似在等待着什么,随口说道,“琅嬛周天的修士,最多也就能去到这些洞天小世界中,无法真正破开大天屏障。此处,就是我们琅嬛周天的最高点了。”
“像谢姐姐这样的修为,也出不去吗?”
自谢燕还现世以来,未出一剑,赤手空拳,漫不经心间仿佛竟是为所欲为,阮慈望着上方那五色混沌,只觉得谢燕还随手一剑就可破去,不由问道,“连谢姐姐也有办不到的事吗?”
“你问得好,其实破开这灵气屏障的确不难,但难的是,在琅嬛周天的修为是带不出去的,”谢燕还悠然说道,“我们感道韵修行,道韵是道祖气韵,法力中浸透了道韵,但道韵仅在周天之中,想要离开周天,便得舍下这一身的修为、道法,更不说法宝灵器,就是连这修道的容器,渡世的宝筏,因为修道时总难免淬炼躯体,也沾染过道韵,便是连肉身也带不出去。”
阮慈不禁咽了咽口水,“那,那还能带什么出去?”
“一点真灵,出入无碍,不受沾染,自然可以穿行出去,只是若无宝物护身,禁不住虚空中诸害侵扰,此外,琅嬛周天底蕴深厚,是阴阳五行道祖从旧宇宙携来的大天,有许多旧宇宙大能的洞府化身洞天小世界,若是旧宇宙的宝物,未曾沾染道祖灵韵,也可以带得出去。”
谢燕还拔出东华剑,朗声说道,“这柄东华剑,便是昔时五行道祖残剑,道祖持剑创世、点化清浊,缔造周天无数,此剑乃是宇宙级数的灵宝,纵使剑灵陨落,化身万千剑魂坠入轮回,但依旧是宇宙中一等一的宝物,它当然是可以带出周天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星花火,坠入空中,蓦地点燃灵光无数,阮慈骇然下望时,只见中央洲陆、南株洲乃至四方极远处,都有灵光汇成的双目望来,南株洲上空更浮现一只灵蟾,对空中鼓腹作势欲鸣,中央洲陆巨人擎烛,北方洲陆幽气化蛇,似是都望向谢燕还手中这柄普普通通的长剑。
谢燕还一摆长剑,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对了?此剑乃是先天宇宙灵宝残余,足以镇压周天气运,琅嬛周天大小门派纷争无休,但唯有一件事是再没有疑义的——东华剑绝不能离开琅嬛周天。”
阮慈此时方才知道谢燕还要借她的是这样一柄剑,她颤声道,“那,那你要把它借我,是,是因为……你还想着要出去吗?”
谢燕还眉头一扬,笑道,“这是自然,我谢燕还要做的事,又怎会半途而废?”
阮慈心想,那也是因为你法力精深,才能这般肆意妄为,可若是只有一点真灵闯出琅嬛周天,又带不走东华剑,那……那出去了,又还能回得来么?
“若是我回不来,那对你自然是好事。”谢燕还看出她的想法,笑道,“这柄剑是我借给你的,债主要是永远都不回来,岂不就成了你的么?此剑在手,足可横行天下,你自然是不愿再还给我的。”
阮慈双肩一颤,不假思索地道,“借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的。若你将剑借我,那么将来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自然把剑还你。”
谢燕还失笑道,“真是孩子话。你可知道,你无法感应道韵,不能修己,只能修剑,一身大道全在东华剑上,东华剑在,总有一天你将是这天下最顶尖的修士,东华剑一旦被我取回,万年修为尽丧——知道了这些,你还愿还我?”
“若没有谢姐姐,我早死在昨夜了。”阮慈摇头道,“今后多活的一天,便是赚的,我们阮家人一向知恩图报,我更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我和你之间有甚么恩义?”谢燕还冷笑道,“宋国大阵因我而设,乱象因大阵而起,设阵时宋国境内存水有限,灵玉矿渐渐枯竭,引发门阀构陷倾轧,你襁褓之间父母双亡便是因此,你外祖父阮族不忍见你流落,将你收养,却最终因为一枚所谓坤佩惨遭灭门,还是因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