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听人说,蔡郎中录完石经后就要入东观修史,若是拖延日久,怕是机会就更难找了。而听子远所言,公孙少君参与监督石经,与蔡公近来颇为相善……”
“原来如此,子远兄与朱居士是想让我去做这个中人?”公孙珣猛地回过了头来。
“正是。”朱睿起身拱手行礼。
“此事容易。”公孙珣倒也干脆。“明日他还要去太学继续抄录《春秋公羊传》,我届时一定帮你求来此事……就是不知朱居士如何谢我?”
许攸听到一个谢字,当即警惕了起来,他为何要找公孙珣做中人?还不是觉得以对方的家底,断然不会横插一笔分润他的‘劳务费’?
怎么突然学自己要起了谢礼呢?真是被洛中风气带坏了!
而当着许攸的面,朱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好半天才勉强道:“说到谢礼,白马寺屹立百年,信徒巨万,也薄有积蓄,无论是子远还有蔡郎中,又或者是公孙少君,都会有所表示……就是不知道公孙少君想要多少?”
“一钱不要。”公孙珣将手往火炉后一指。“只要你拿此物谢我便可!”
朱睿与许攸闻言齐齐往火炉后一看,却又齐齐失笑。
“原来是此物。”只见朱睿当即起身将那物抱起来,然后对着公孙珣再度作揖行礼:“我就说公孙少君为何盯着火炉目不转睛……区区一只捕鼠的狸猫而已,虽然少见,但我寺与西域多有交通,实在算不得什么。既然少君想要,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送你一窝!”
公孙珣也不客气,径直将那只猫抱了过来:“非是我贪图你们寺中的猫,实在是寡母居于辽西,怕她寂寞。你们不晓得,家母曾言,‘愿散千金,以求一猫’……真有一窝?”
“我这就为少君去取来。”朱睿心事已了,自然轻松失笑,竟然直接出门喊着仆从去取猫了。
一时间,厢房内只剩下许攸与公孙珣二人而已。
稍倾,看着公孙珣在那里伸手不停去逗那只懒猫,许攸心中不禁微微一动,然后忽然面有得色的捻起了自己的细须:“珣弟这些日子很是寂寞?还是说,你这人根本耐不住寂寞?”
“子远兄这是何意?”公孙珣手势一停,但却又继续顺捋起了猫毛。
“你我皆是务实之人,何必如那些人装模作样呢?”许攸闻言失笑道。“你这人其实与你那大兄公孙伯圭一样,功利心极重,恨不能每时每刻都能有所得……只是偏偏你又比那大兄聪明百倍,他是事倍功半,你是事半功倍。而如今,他这人整日宴游,自以为得势,你却自知,你们兄弟又入困境了!”
怪不得那曹孟德将来要宰了你!公孙珣闻言心中却忍不住暗骂,但面上却笑意不减:“人生如逆水行舟,尝陷困境也是理所当然……”
“何须如此虚伪啊?”许攸连连摇头。
“也罢!”公孙珣收敛笑容道。“子远兄,我也不瞒你,这些日子,我确实又有些失意了。之前未曾得两位老师推崇,我是根本觉得自己如同困兽,可如今得到了老师推崇,并借此结识了许多人物,我却又不知该如何与这些才俊相处了。就拿你与我介绍的人物来讲吧,有你同乡逢纪、颍川辛评、西凉韩遂……哦,还有前几日刚见过的淳于琼,这些人物都是京中顶级的年轻才俊,能与之结识我是很高兴的。然而,也就仅仅能与之相交而已,因为这些人中最差的韩遂如今都是三署郎,只怕转眼间就要外放为朝廷命官,我一个未加冠的士子,又能拿什么和他们继续结交呢?”
“这倒也是。”许攸闻言嗤笑道。“如我这般爱财之人终究是少数……不过珣弟啊,你是不是太过于功利了?你也知道你只是个未加冠的士子,既如此,你已经做的极好了,总不能让这天下人都围着你转吧?须知,人心苦不足……”
公孙珣刚要反嘲,但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俨然是那朱睿去取‘一窝猫’来了,于是二人当即闭口不言。
晚间,公孙珣负着一大袋猫,抱着《四十二章经》的竹简,带着车夫冒雨回到刘宽府邸旁的那个小宅院里。而甫一回到房中,还不等他将一窝猫给倒出来,就听到了自己族兄公孙瓒那个迫不及待的大嗓门:“阿珣,你可晓得洛中出大事了?!”
浑身湿透的公孙珣不以为然:“可是西城内涝?我来时已经看到了……”
“哎!”公孙瓒无语至极。“你不晓得,我今日在袁府上得知,那袁本初的母亲得了重病,怕是熬不过这场秋雨,旬日间就要去见幽都王了……换言之,洛中士子领袖,袁绍袁本初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是你我兄弟的机会!”
公孙珣不急不躁,默然无语,倒是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体体面面,实际上背后连只猫都没有。”——公孙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