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好奇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前面有家客栈,咱们住那儿如何?”
“没想什么,”松晏抬头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匾额上“忆迟居”三个大字,勉强撑起精神,“那就这家吧。”
忆迟居的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妇女,两鬓虽已花白,却精神焕发,红光满面。
她热情地招呼过来时,松晏掩唇轻咳几声,有几分羞愧。比起这位大婶,他更像是苍老的那一个。
来时为了不引人注意,步重施法将他满头银发染得乌黑。但这样一来,就更衬得他面容惨白,再加上这几日他整夜辗转难眠,熬得眼下两抹青黑。于是打眼望去,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临娘迎接两人入店,她捏着铜镜照了又照,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得罪”。
松晏不禁纳闷道:“这是京城的风俗么?”
“不是,”步重挑起一边眉毛,“我听说最近京城闹鬼闹得厉害,城中有许多幼童失踪,若我没猜错,这镜子应该是生镜,能照人生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临娘收起巴掌大的铜镜,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朝柜台前梳着包子头的小姑娘招手,“这两位客人灵台清明,不是妖魔异族。十六,你来接待。”
临娘匆匆说完,便又捏着镜子去探别的客人,一刻也没闲着。
而台前,十六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闻声抽空瞥了两人一眼:“住店呐二位?”
步重将金子往桌上一撂:“两间房,住……”
“五日。”松晏接他的话。
“嗯,就住五日。”
十六笑嘻嘻地抓起金子:“得嘞,二位随我来!”
松晏踩上楼梯。他脚下黏糊糊的,于是不由得低头瞟了一眼,只见那楼梯上黑漆漆一团,许是打扫得不大干净积起的污垢。
“诶,小姑娘,掌柜那镜子真能照出妖魔啊?”前头步重漫不经心地问。
十六捏着账簿,一边算一边走,还能分心来答话:“生镜嘛,又不是照妖镜,肯定照不出妖魔,不过是人是鬼还是照得出来的。”
松晏脚步一顿,抬头正对上步重的视线。后者笑了一下,问出松晏想问的话:“我听家里老人说生镜是酆都城的玩意儿,在人间见不到的,掌柜的别是被人骗了吧?”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十六推开房门,幽香扑鼻,“今时不同往日,这生镜是鬼王亲自送来人间的,还能有假不成?”
步重诧异:“鬼王?”
十六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屑,不大愿意与这没见识的家伙说话:“喏,就这两间房,你们看看可还满意。”
松晏被屋里点着的熏香熏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发红的鼻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们不怕他吗?”
“怕谁?”十六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鬼王啊,他又不吃人,怕他做什么?要怕也是怕……”
她后面几个字咬得极轻,松晏没听清楚,再问时十六支支吾吾不肯再说,捏着账簿噔噔噔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