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总管雄伯南的提案简单些,他认为,虽说如今大略是歇息修养半年,年底再开大会,但头领以下的功勋应该先通知到位,地方上也应该提前做好田产清查,确保届时授田不会出现无田可授的局面——张首席批示:天王思虑周到,赏罚是胜负存亡之根本,切不可轻忽,应该同时加紧准备各类勋章以备年底授勋,并让户部总管邴元正与仓储后勤部总管曹夕商议增加军功恩授的多样性;
卫疫部分管庞金刚与玄道部分管白金刚联合提议,除了往历山收拢帮内兄弟尸骨并例行祭奠外,还应该在河北、河南地界大举收拢无名尸骨,统一集中安葬,并做仪式祭奠——张首席批示:极好建议,可以立即让下面人先做施行,而且应该常态化,不必急于一时,几位金刚先辛苦东行;
仓储后勤部总管曹夕也有建议,乃是提议部分公中商铺在短期内无法出售、出租时,适量开放租给帮中直属工场,如內侍军的丝织场、济阴的制衣场、将陵的农具场等等——张首席批示:可以大胆一试,但一定要账目清晰,公私分明,收放自如;
最后,还有张行本人提出的一条,也就是在邺城行宫养奶牛的计划——张首席也自行批示:或许有大用!
竟然也给过了。
其实,除了这十多条外,短短几日内,其余还有二十几条建议成文,却根本没有通过,其中纷原因繁复杂:
一部分是诸如贾务根自请辞去领兵头领、建议牛达升任龙头、秦宝做大头领这种顺理成章到虚浮的内部人事调整建议,多被张行推到了年底;另一部分则属于是针对薛常雄的计划讨论,窦立德、李定、马围、刘黑榥,包括陈斌,都提出了许多针对性的建议,从军事到外交到间谍到政治承诺权限,什么都有……却被张行统一给压住了。
暂时不论。
当然,还有一些不乏离谱的建议,比如新来的文书封常就建议,收纳已经退位的原大魏小皇帝与太后,还有牛河牛督公为头领、大头领什么的……不是不懂他的意思,牛河战力难得,也能安定一些大魏体系出身的人,但还是觉得荒唐。
还有内务部的张金树带来讯息,东都大将郑善叶,他之前被黜龙帮俘虏过,按照合约带领俘虏被释回后第一时间是想投奔白横秋的,结果司马正手段利害,第一时间控制了所有东都军俘虏……而相比较于段威的倚老卖老,屈突达的沉默服从,郑善叶便明显有些不安,如今因为被移动到龙囚关驻扎,居然寻到了张金树,想要投降换个大头领。
连河间都要放到明年处置的张行能答应他就怪了。
比较敏感的建议在于大行台的组织架构上……当日这个事情完全是赶鸭子上架,都来不及讨论的,而到了现在,就有人建议增设一个礼部,或者说是大义部之类的存在,还有人建议增设一个吏部或者人事部的存在,建议设立专门的靖安部的人也有,争议都比较大,也都被张首席推到年尾了。
倒是一直空缺的军情部,大家心知肚明,这可能是张首席留给阎庆阎头领的萝卜坑,接到白总管后,阎庆便可顺理成章出任,或者让张金树转到军情部,阎庆出任内务部……所以,居然没有人提。
事情讨论完毕,张行便发出批示文告给陈斌这个文书部总管,自有陈斌通过大行台再做分派和执行,而张行本人也不再犹豫,通过大行台军务部点起了十二营军马,往登州汇集。
十二营兵马则分别是:
王叔勇营、芒金刚营、刘黑榥营、徐师仁营、李子达营、高士通营、王雄诞营、曹晨营、苏靖方营、樊梨花营、樊豹营、贾务根营。
兵马以强将精兵为主,兼顾登州地理,其中颇调度了四五个驻扎位置在登州周边或者与登州有渊源的营头。
军令既发,张行也不等待这些部队汇集,而是带着秦宝、马围、白金刚、庞金刚等人在张金树的护送下先行启程,却是在两日行程后与张金树分离,转而在黎阳上了鲁大月的水营船只,然后挂上那面红底“黜”字大旗,便顺流而下……同时,雄伯南也率领数骑另道而去。
秦宝随着张行这一走,自然是恰好又错开了月娘的入住。不过,莫说张行,便是船上其他人都能看的出来,秦二郎是真的归心似箭——他已经有足足八九年没有回登州了。
而这么一说的话,张行从登州那片山中钻出来,也有个八九年了。
人都老了。
大河奔涌,船只顺流而下,虽称不上千里登州一日还,却也可以每日轻过十数城镇,上船是中午,傍晚就到临黄(武阳郡),第二日晚间就到四口关(济北郡),第三日就是鹿角关(渤海郡)……沿途摒弃了所有地方上的巡视与召见,行台指挥也没见,历山也没去参拜,就是每日白天放舟东进,晚间宿在渡口。
时值仲秋,草木颜色不一,河畔芦苇丛早已经发黄,岸边大树却还是青绿居多,不过,对于航行在大河上的人而言,真正构成两岸主色调的,却是收割后一望无际的黄褐色田野与蔚蓝色的天际。
“可惜。”这日再度启程,风和日丽,船头上,张行望着收割后的田野,忽然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语。
“什么可惜?”临近家乡,或者说已经算是到家乡的秦宝明显不解。
“你不知道吗?”张行嗤笑一声。“幽州以南,都是可以种双季庄稼的,这两边本来是可以绿油油的……”
秦宝想了一想,看了看周围的田野,缓缓摇头:“我虽是少年才开始务农,但也有七八年辛苦,并没听过什么双季……那应该是江南或者淮南的地界吧?”
“一百年前吧。”张行若有所思。“我在靖安台看文档的时候看到的,双季庄稼就出来了,从南方开始出来,立即就往北方漫延,于是不过又数十年而已,就几乎铺陈了整个天下。”
“那为什么后来没了?”秦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