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管他,我的意思怕你们几个听了惊讶……咱们一起动手,明晚上杀了他吧,省的坏了他多少年豪杰名头,这样,恶名头咱们做兄弟的担,他还最起码能落得个薛常雄那般在军中不留恶名。”
“这到底是咱们大哥和主上,这叫弑!”
“那怎么办?”
区区几个兄弟,居然念头各不一样,但无疑所有人都对罗术失望透顶了。
说来说去,最后几人还是看向了今日解救了魏文达大脚女儿的人……后者开了个口之后就一直坐在岗楼靠窗户的位置,挨着油灯旁的墙面来靠,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看到众人来看自己,这位姓林的军官晓得躲不过去,无奈开口:“诸位,说句公道话,咱们这位大哥,当日做郎将的时候,还是顶好的人……替本地军官出头,照顾乡土豪杰,虽说不上什么扬善,但抵恶还是有的,大家也都敬佩,不然咱们如何能聚起来?”
“六哥说这些有什么用?今日是往日吗?!”
“不错,要是他能做一辈子将军,不要说将军,做了总管也好,但不起争天下的志向,只与黜龙帮做个龙头,咱们下面做个头领帮衬着,照样是个英雄样子!可他竟起了争天下的梦,之前整日信那逃走的李枢胡扯,这次出征前还叮嘱我,回来后替他打扫临桑宫……这是他能想的吗?黜龙帮都晓得让所有头领住进去!”
“我刚刚就想说这个了……现在来看,咱们这位大哥不算是什么大英雄,只是个寻常豪杰,若在之前的豪杰局面里,怎么都能应付过去,但做了总管不算,还想着争天下,这就是所谓下士有志,反而不如碌碌庸人,自家坏了局面。”
“诸位兄弟,你们说的都对。”林姓军官赶紧打断这些人。“所以,咱们既要记住他当年的好,也要明白他如今不可救药……”
“六哥说怎么做吧!”又有人不耐起来。“我们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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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的意思是,后日晚上那一仗,咱们豁出命来替他打,算是偿了旧恩。”林姓军官严肃以对。“可打完这一仗,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不拘胜败,也不拘回城的还有几个人,就带着所有人家眷走……先走再说,出去后与他再无干系,再商议联络去哪里。”
几人沉默了下来,好几次眼神交流,却都没有说出口。
最终,大约是意识到大家都不得不同意这个方案后,有人打破了沉默:“其余几个兄弟呢?”
“都是兄弟,当然要一起走,马上我就去找他们说清楚……你们不要动,今晚明日,我一个一个找机会说,若是真有人泄露了,只会揪在我一人头上。”
“那魏家的女儿呢?”又有人来问。
“那不光是魏家的女儿,也是咱们大哥的儿媳妇,他自己不认,我们却要认,不光认,还要救……到时候我直接去救人,带着人直接出城……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们。”话到这里,这林六复又颤抖着喘了口气。“要是到时候闹出什么动静,你们都不要理会,要是我跟魏家女儿都没出来,你们也都不要理会,只替我照顾好我家里就行……除非是我后日那一场之后没回来,老冯替我去做便是。”
其中一人赶紧应了一声,而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有心来言,却被这林六摆手制止,然后直接定下了逃跑路线,和汇集家眷的地点,包括计划的执行人与候补执行人。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便各自散去,林六也走出了岗楼,却又望着头顶的连钩双月,一时陷入茫然……今天白天救人的是他,刚刚定了决策要跑也是他,而无论怎么说,他们这个行为其实就是密谋反叛了,而他林六正是这个反叛的头子。
唯独虽然做了反叛头子,可十数年经历,哪里又是那么轻易视为无物的?
人生于世,有几个十数年?还是人一辈子最好的十数年!
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不痛心?
而且一想到白显规与张公慎彼时又是何等痛心,眼下便更痛心了。
停了许久,其人方才艰难挪动脚步,去来寻人,顺着城墙又找到两个离得远的兄弟,说清楚原委,得到应许入伙,本想就此暂歇,却忽然想到一人,便不顾天黑疲惫,专门再来寻找白天尝试出头却失败的小田来。
小田是十八骑中比较年轻的,浪荡性子,还没有成家,父亲又死在二征时,故只与老娘共住在一个小院内,林六到了地方,也不叫门,直接点起弱水真气,便轻轻翻入墙内。
小田果然也没睡,见到来人,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欣喜。
二人在后院马槽旁坐定,林六便要说话,却被小田抢了先:“六哥,我回来后一直后怕,连城上都不敢去,怕招嫌……”
“这有什么不敢去的?”林六赶紧安慰。“与城里其余那些溃兵比,他能用的就是我们了,我们本就是他的耳目、臂膀、根基……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可以大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