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荆面色也有些复杂,更多的却是敬意。
顾砚山,舍弃了自己的独子。
对面的安王听得这话,讥讽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安王是先帝的胞弟,因为母妃娘家强盛,他成年以后封王了就带着自己母妃回了封地。
虽为皇室宗亲,他身上却半点没有皇室的贵气,反而一身匪气。
他身量九尺有余,一身明光铠甲,脸上线条极其硬朗,蓄了胡须,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粗犷。
“顾砚山,你为了给小皇帝当走狗,亲儿子都不要了?”安王出言讽刺:“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真死了,百年后怕是都没人给你送终,你顾大将军这辈子,跟那些个没根的阉人又有何区别?”
言罢他便狂笑起来。
手下的士兵也纷纷大笑。
顾砚山手中除了他自己的几个亲卫,无人知晓顾临渊还活着。
敬顾砚山为师的几个将军听不得自家主将被人这般污蔑,大骂道:“听说颍州穷乡僻壤,你这反贼是在那地方吃粪过活的?我家主将半生戎马保卫大翰,少将军更是战死关外以身护国,到头来却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这般耻笑!江南水患民不聊生,你在陛下亲临江南治水时造反,又有多能耐?关外蛮夷屠城掠地,怎不见你带兵前去一战?”
这番话瞬间激起了顾砚山手中将士的士气,八万将士同仇敌忾大吼:“擒安王!灭反贼!”
“擒安王,灭反贼!”
“擒安王,灭反贼!”
安王也没想到场面最终会变成这样,他狞笑道:“既然顾大将军不承认这是顾临渊,那我便将这人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了!”
他大步走到刑架前,抬脚狠狠踹了顾临渊腹部一脚。
顾临渊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安王和顾砚山的那些话他都能听见,只是因为药效作用,他醒不过来。
安王这狠佞的一脚,刺激到他的痛觉神经,总算叫他虚弱掀开了眼皮。
顾临渊朝着高台下方的青篷马车望了一眼,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角,眼眶通红,雨水从面颊往下流,叫人已分不清那到底是雨还是泪。
他今晨无意间偷听到送饭的小兵谈论皇帝想用大水把安王一党困在盘云峰上,届时再一网打尽。知晓苏如意在安王手中,他以为苏如意是被迫留在安王身边的,逃出去潜入盘云峰想带走苏如意。
到了盘云峰找到苏如意,他还记得她当时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他怜惜不已,苏如意说愿意随他走。外边雨大,他湿了衣服,她斟给他一碗热茶,却不料喝下那碗茶他就当场倒地。
昏迷前他问她为什么。
她笑,平静而又冷漠:“皇帝杀了我爹,他是我的仇人,你爹却忠于我的仇人,我们之间还能有结果么?”
是啊,他们之间,还能有结果么?
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哪怕还活着,父母都不敢认,只想带她远走高飞,隐居山野。
但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如意了,她如今活着的唯一目标,便是报仇。
他反对她,那他便是她的敌人。他支持她,他又会与自己的父亲为敌。他当个旁观者,那他在她心底,约莫就只是一个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