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晏只好作罢。
那边无烟子红着眼圈嘶哑地笑了起来,她赤裸的双足被烈火烧得溃烂红肿:“极乐啊,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才是极乐……你无情无欲,不动心,不生情,又怎么会知道极乐?”
“无烟子,”观音叫她的名字,神情淡漠,“莫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无烟子愈发沙哑地笑,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通红的眼眶里滑落,“你说我执迷不悟,你又何尝不是呢?”
观音并不回答,只说:“人间八苦你已历过,如今饮下孟婆汤,再入轮回路,方登极乐。”
“我若是说不呢?”无烟子敛起笑意,一步步走向观音,长阶上血迹斑驳。
“我不喝孟婆汤,不入轮回,”她似是感觉不到烈火灼身的痛,固执地不停地往上走,“我要你看着我再死一次,你看着我!”
说到最后,她声嘶力竭,甚至连颈间的青筋都挣起。
可观音闭着眼,依旧没有看她。
于是她轻笑一声,旋即止步,站在长阶中央抬头望向观音。
她捏着红笺一角,看着脚下的烈火将红笺上两行小字吞没——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照出满目苍凉。
“观音啊,”她格外缓慢地眨眼,“我早就放过你了,早就不念了……可你不愿意,你偷走我的肋骨,偏要让我活在这世间,受尽折磨。”
她放过了观音,自剖神骨斩断与观音的联系。她甘入阎罗殿,做厉鬼,做幽魂,做观音最虔诚的信徒。
可是观音偷拿她的肋骨,将自己与她重新绑在一处。是以她死不了,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经脉尽断,也无法解脱。
除非……
“你知道弑春崖下有什么吗?”无烟子笑吟吟地问。
她不指望观音会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底下是我当年剜去的白骨。你没想到吧,涟绛没有焚了我的骨,而是将它们都放到了崖下。”
如今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
提及涟绛,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松晏身上,分外悲伤。
松晏在那目光里怔然,他能看出来无烟子欲言又止。但沈万霄上前半步,在无烟子开口前挡在了他身前。
于是松晏只听见无烟子笑着说:“你和他长得真像。”
他没看到无烟子无声的呢喃“涟绛”,也没能看到沈万霄冰冷的、警告的目光。
手里的红笺被烧成飞灰。
隔着摇晃的火光,无烟子看到观音那无爱无恨的眼神。
观音看她,从来与看芸芸众生无异。
无烟子在那道平静的目光里轻捻手指。她眼睛发酸,突然想起很多事,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被忽略的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