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子在那道平静的目光里轻捻手指。她眼睛发酸,突然想起很多事,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被忽略的细枝末节。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活在一场荒唐大梦里。是这场梦太深,所以她迟迟未醒。
当年观音要将她封印时,她曾问过观音:“为何芸芸众生都可以爱你,我却不行?”
观音半阖着眼,未作回答。
无烟子便笑了起来。她用聚浪剖开身体,剔除神骨,含着血笑吟吟地对观音说:“无烟子不能爱观音,那我就不做无烟子。我去做幽魂、厉鬼,去做万千信徒之一,那样我总能爱观音了吧?”
白骨一块又一块地从她身体里剥离,而观音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待抽出最后一根骨头,无烟子已然浴血。她挣扎着,用尽全力去抓观音的手,满手的血抹在观音雪白的衣角上,凌乱不堪。
明明只差一厘,她就能抓住那只手。
可是观音退开了,甚至连语气都平静的像是在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无烟子自嘲地笑起来。她趴在血泊里,痴痴地望向观音。那短短半步的距离,于她而言,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
思及此,无烟子痛苦地闭眼。
观音偷走她的肋骨,送她到人间,许她一世情缘。她们等了千年,才等来肋骨化形,等来赵可月。
可惜天意弄人,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
无烟子一步步退下长阶。
观音不敢承认,不敢坦白,那她便要观音亲眼看着她寂灭。此后天上人间,再无观音恶相,唯有藏在观音体内的一根肋骨,日日夜夜诉说着这段不为人知的爱恨。
她要观音永受折磨,永世不忘。
她转身往弑春崖走,崖下呼啸而来的风吹乱她的长发,灌满她的衣袍。
“无烟子。”眼看着她逼近崖边,步重叫住她,“崖下不止有你的骨,还有……”
他迟疑着,纠结良久终开口道,“还有勾玉弓。”
千年前,涟绛因对天神动情长出第九条尾巴。在那之后不久,他自断八尾,铸成此弓。
狐尾铸弓身,神血染弓弦。
再后来,他用这张弓射杀无数神祇。天界的太子、武神观御震怒,夺走勾玉弓意图将其摧毁。但弓上怨气太重,难以消除,他只好以一半神魂将其镇压于此。
勾玉弓如若现世,三界必将大乱。无人不惧此弓,又无人不想做这把弓的主人。
更何况……
步重看向松晏,复又看了一眼沈万霄。
“三界与我何干?”无烟子回头,满眼都是嘲讽的笑,“从我诞生之日起,三界便容不下我。他们都说我是大恶之徒,是灾煞之辈,人人恨不能置我于死地,我又凭什么要顾忌他们的死活?”
步重眉头紧拧,却又无法辩驳。